“你当明白,他该死一万次。”朱青佩的眼眸已然赤红。
孟旷没答话,沉吟下来。穗儿却开口道:“郡主,我知道你心里有多恨。班如华的事,你能和我们说说吗?”她非常聪明地开始转移话题。
郡主望向穗儿,片刻后她面色凝重地开口道:
“五年前,班如华那会儿刚出师,经她师傅介绍,入了杭州织造局做绣娘。那时沈哲是给杭州织造局提供丝绸的供货商,有半个皇商的身份,有钱也有地位。他身边养着十三个妾室,还经常在外眠花宿柳,极度风流。沈哲经常会借着他的身份之便,在织造局内部物色漂亮的绣娘或织女,纳入他的府中。而班如华姿色出众,沈哲很快就看中了他。班如华不肯从他,且对他表现出极大的厌恶,班如华的师傅在织造局也算有几分薄面,因而织造局的官员就说了沈哲几句,帮班如华挡下了沈哲的冒犯。
但是好景不长,沈哲看中的女人怎么会轻易放手,他不在织造局内骚扰班如华,班如华却也不能终日里都待在织造局内不出去。班如华一直就住在她师傅的宅子里,与织造局之间有一刻钟步行的路程,每日她晨间去织造局上工,傍晚归来,总会要在外一段时间。而沈哲就瞄着这段时间,几次三番骚扰她,从最开始的言语轻佻,到后来的动手动脚,越发放肆。可悲的是,因为沈哲是个不好惹的硬茬,路上没有人敢管班如华的闲事,而织造局也不会为了一个绣娘得罪了与他们合作多年的丝绸商,对于沈哲在织造局外的行为,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看见,对班如华的申诉,他们也只是劝告她忍一忍就过去了。而官府更不会因为这种民间骚扰民女的小事去浪费人力护卫她,毕竟当时的沈哲尚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官府也没法管。
见官府、织造局全都靠不住,为了保护班如华,她的师傅,一个年届六十、双腿有疾的老绣娘开始日日护送她上下工。这样的日子过了能有大半年,班如华心力交瘁,而沈哲则利用他与街头那些泼皮混子的关系,开始给班如华的师傅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在她们宅子门口泼粪、将她们家中的水井用大石头封住,还迫使商贩不敢卖吃食给她们。日子越来越难过,班如华也被逼得生了心病,多次与她师傅提起,想离开杭州。她的师傅想将她送去南京,那里有一位她的老相识,是江南织造局的掌印宦官,很有分量,人也很好,当可护班如华周全。可是,班如华一想到自己离开后,沈哲可能会对她的师傅不利,她就不敢走,行程一拖再拖。她想让师傅跟自己一起走,但她的师傅有严重的风湿病,双腿疼痛走不远,她们两个女人若是想趁着夜色逃走,难比登天。
她曾写信回京,请她养父罗洵出面处理此事,但信件却石沉大海,没有应答。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连寄出去的信件都被沈哲扣留了。她的周边到处是沈哲派来盯着她的泼皮混子,她根本无处可逃。绝望笼罩着她,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摆脱不了沈哲,她想到了要自杀。
但没等她付诸行动,很快她的师傅就因为不明原因病倒了,这一病就再难起身。
没有办法,班如华开始缺工,不再出家门,一直在家中陪着师傅。她好不容易托邻居去请了大夫来看诊,大夫唯唯诺诺不敢说病因,后来在班如华的逼问下,才说她师傅是中了马钱子之毒。她师傅因为风湿病,定期会去相熟的药房拿药,但最近一次拿的药却被调包了,以至于她误服大量的马钱子而中毒。就算治好了也元气大伤,加之她师傅本来身子骨就不好,恐怕命不久矣。班如华心碎欲绝,都是因为她,才会害得师傅如此。她师傅终生未婚,无儿无女,把班如华当做亲女儿来培养,她却害得师傅如此。她师傅临终前抓着她的手,让她绝对不要放弃抗争,一定要想办法离开杭州,去南京投奔那位掌印主事,她用最后的气力强撑着帮班如华写了介绍信。
班如华的师傅就这样去世了,悲痛催生了无比强烈的仇恨,班如华决意与沈哲同归于尽。那日她带上一把剪刀就出了门,直接就去了沈哲府上,结果不出意外被沈哲的家丁抓了进去,沈哲没收了她的剪刀,把她带进屋子里去就要生米煮成熟饭,却不承想班如华竟然在肚兜之内还藏了一把极为精巧的小剪刀,那是她做细致的绣活而专门打制的剪刀。她用这把剪刀刺穿了沈哲的下/体,沈哲痛不欲生,而她则趁乱逃出了沈府,一路直接出了杭州城,逃到了南京。那位掌印的宦官倒是个有情义的人,收留了班如华,并将她保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