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兄……”赵子央不禁对郭大友一揖,道,“你才是令人钦佩,受小弟一拜。”
“唉!莫要如此,折煞我老郭了。”郭大友忙扶他。
“但我听闻罗洵千户有宏愿,郭兄是否也志在于此呢?”赵子央又问。
“我大哥的宏愿……往近了说,就是解决西南边患问题,世袭土司制是不合时宜的制度,很难盘活西南,那里都是大山,山间隔了人,消息难通,更容易助长分裂和叛乱。是效忠还是割据,全看土司个人的意愿,久而久之,实在是会酿成大患。”
“罗洵千户本就出身石柱土司之家,是家中养子,怎的倒是要反扫自家门户了。”赵子央奇怪道。
“食朝廷禄米,忠朝廷之事,我大哥有远见,他是从整体出发的。何况废土改流刻不容缓,石柱内部其实已经有乱了的苗头了,老土司固执刻板,迟早要酿成大祸。但是……这件事毕竟难做,阻力巨大,多方势力盘根错节,我大哥筹谋这些年,也不见有丝毫进展,恐怕此生也难见废土改流了。往远了说,我大哥实在是见多了西南土司那种目无王法,欺人太甚的事,山高皇帝远,他们就是互相割据的土皇帝。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到头来吃苦头的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我和大哥老了,退伍了,就打算回西南隐居,我们可不愿我们老后还要经历西南乱局,那可真是有苦头吃了。”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赵子央叹息。
感叹间,他们已来到了堡城院门之外,查大受已等候多时了。
第200章 宽甸堡(七)
郭大友心知辽东军虽然近些年逐渐腐败,但其实仍旧是能者辈出,因而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看先锋营的大将查大受。他对查大受有过一些耳闻,心知他智勇双全,并非当真是“莽张飞”,否则也无法成为先锋营大将。先锋营往往是大军的先头部队,负担着前线探路,小股歼敌,穿插作战,突袭伏击,策应主将等等相对艰巨困难的战争任务。作为李成梁精心培养出来的健儿,查大受显然各方面的战绩都拿得出手。
果不其然,在宴席之间,查大受对当下局势的判断与郭大友不谋而合,很是具有大局观。此外,他对于战事的预测,也相当有洞见。宴席之上,查大受专门在众人的酒桌边挂了一幅朝鲜舆图,指着舆图将战事目前的状况讲了个明明白白,最后他指出:
“拿下平壤乃是大军的当务之急,也是退敌之关键。但可惜的是,我们现在对平壤内倭军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前线传回来的情报出现了偏差,有人说多,也有人说少。第一批次的抗倭军,按照最大数整备了七万人,我们心里还是没底。因而这件事上,还得郭上差多上心,给我们一些可靠的一线情报。”
郭大友点头:“那是自然,只是我也并非是此次锦衣卫的首领,我还得向我的上级汇报后,再做部署和分配。”
“哦?郭上差说得可是那一支去往九连城的锦衣卫队伍?”佟养正道。
“佟游击知道我们的上级部队?”
“是,最近沿线的长城关口都收了信,锦衣卫抵达前线了。毕竟是锦衣卫,可能会到处巡查,上峰是要我们打起精神来。”佟养正笑道。
郭大友摇头苦笑,道:“都说锦衣卫是阎罗王、催命鬼,还真是不虚言。”
“哎,但是你手底下的锦衣卫与我们想象中的不大一样。都是好儿郎,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练兵练得这么好,我们看着也是心里羡慕。”查大受道。
“过奖了,我们这次也是精锐尽出,来的都是有官阶在身的军官,一般的校尉兵士我们都没带来。巡勘所往日里练的就是野外勘察,战地刺探。自然与京中那些盯着王公众臣的同僚们不一样。”郭大友言辞中多了一丝傲气,在他看来,自己所在的巡勘所才是锦衣卫精锐中的精锐,是真正的大明鱼肠之刃。
查大受与佟养正对视一眼,看来锦衣卫内部不和是真的,他们对此心照不宣。
随后话题又渐渐转入了后勤的问题之上,众人询问的对象自然就变作了列席的赵子央。赵子央很坦诚,表示眼下能筹集到的粮草大概只够十万人的部队吃上半个月,实际上是严重不足的。
“前期西北战事吃掉了库里将近一半的存粮,今年东南又闹水患,夏税秋粮都不行,说实话,后继不足。等到了朝鲜战场之上,还得看朝鲜那里拿得出多少余粮来补充粮饷。”赵子央道。
“这个……恐怕希望不大,我前些日子有收到过情报,朝鲜那里的后勤实在是匮乏,粮草也很困难,我们恐怕指望不上。大批的粮仓现在其实是控制在倭国人手里的,朝鲜人自己都在饿肚子。”查大受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