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奚有时靠坐在床边,数着药盒里花花绿绿的颗粒,是真的一粒也吃不下了。
他一直在等,等傅游年再也不会来看他,不会联系他,到时候他就把这些东西全都倒掉,再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他会离开这个苍白冰冷的地方,到死都不想再踏进来一步。
可傅游年还是时不时地给他发消息。
大多数时候都是闲聊,偶尔还会很幼稚地找他告状。
[傅游年]:[图片][图片]
[傅游年]:晚上只能吃这些。
郁奚看着那几张照片,没有理他。
是一份做得潦草的低脂餐,一眼看过去都是西蓝花和小番茄,铺满了多半个餐盒,连一点鸡胸肉或者沙拉都没有,分量好像也不多。
傅游年等不到回复也不气馁,还接着给他发。
[傅游年]:被导演骂了。
[傅游年]:[咸鱼瘫倒.jpg]
郁奚刚拿起水杯抿了一点温水,看到傅游年发来的消息,一时没忍住,差点笑呛到。
[。]:你不要偷我的表情包。
[傅游年]:[郁郁寡欢.jpg]
郁奚一边笑,一边点开转账,给他发了个一千块的红包。
[。]:你可以自己去买点东西吃。
傅游年已收取了你的红包。
[傅游年]:[亲亲.jpg]
郁奚指尖往上翻着傅游年发给他的消息。
几乎有点恨他了。
他放下了手机,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最终还是坐起身,拉开抽屉翻出了那份差点直接丢掉的药,就着水一粒粒地全都服下,唇齿间都是苦涩的药味,还有药粒上裹的那层糖衣,甜到让人发腻作呕的味道。
怎么喝水都压不下去。
有时候哪怕喝了安眠药,睡着以后还是会做梦。
觉得自己变成了浩瀚无尽的夜空里,一颗再寂静不过的星子。
不知道还要这样等多久。
郁奚偷偷地藏了一点安眠药,装在一个空的维生素瓶子里,他很早以前就在攒,到现在差不多攒了多半瓶,拿着手里还有点沉甸甸的。
傍晚输完了液,他就拿着那个瓶子,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
看着旁边的人来来去去地走,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他的父母去世应该还没有太久,他总以为他们会来接他,每天到了傍晚,就坐在福利院门口的台阶上等,冬天也要待在那里,隔着一道锁得很严的铁栅栏门。
但他又总是谁都等不到,好像他期待的都不会来,就像他明明已经要熬不下去了,却又不能死。
手机在掌心里响了几声,郁奚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按亮屏幕。
[傅游年]:宝贝,我晚上要拍一场戏,很快就能结束,然后去找你好不好?
[。]:很晚的话就别过来了。
[傅游年]:想见你。
郁奚没有回复他,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暗下,天色也逐渐黯淡,终于这个角落被一片漆黑淹没,走廊里的白炽灯骤然亮起,他紧绷的肩背才放松下去。
他站起身,指尖拎着那瓶药,找了个口罩戴上,随便走了走。
路过问诊台附近,听到有个病人在跟保洁阿姨聊天。
“我十多年前就在这儿做的手术,现在是复发了,才又过来。”那个病人压低了声音跟保洁说,“当时是闹得真惨,医院压了消息都没用,那个小孩病房里还住着几个人,都快被吓死了,哪儿见过那样自杀的。”
“就记得那一床血,喷得到处都是,”保洁摇了摇头,“他哥还是个明星吧,那会儿没印象,现在成天电视上看见。”
郁奚隐约听到傅游年的名字,蹙了下眉。
看到有人经过,她们就没有再聊,该下班的收拾东西下班,该回病房就回了病房。
郁奚上网搜了搜,只零星搜到几条消息,捕风捉影地说傅游年的弟弟是自杀死的。
当时傅游年拍的第一部 电影还没有拿奖,并没有太多媒体关注他,郁奚再往下翻,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真假。
但在回病房的路上,他还是随手把那瓶攒了几个月的药丢到了走廊拐角的垃圾桶里。
[。]:别来了。
郁奚给傅游年回了消息。
傅游年不知道是真的没看到,还是在装没看到,一直没有再回复。
[。]:我是真的想分手。
郁奚前段时间就跟傅游年提过好几次,但傅游年总是找各种理由岔开话题,要不然就搪塞他,当作听不懂,下次见面又避而不谈。
傅游年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还在输液么?”傅游年问他。
郁奚沉默了很久,白炽灯下他的眉眼显得有些冷寂,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为什么?”这次傅游年没办法再回避。
傅游年心里其实知道郁奚是为了什么,但停顿过后还是只能问出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