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麟将事情办妥,又请了个资历深的老衙役打听里正的收入来源。
怎么说也是花了二百两,不管怎么说,这钱怎么也不能自己掏啊。
他还真问对人了,这老衙役一直帮着上峰征收税务,对乡下那点事再熟悉不过。
“里正少说也要管五六个村子。加起来就有一两百户人家。每半年交的税大概有三千多吊,百姓交五成税,三成交由朝廷,剩下两成,一成半是咱们这些衙役,另外半成是他的。那就是十六吊钱,一年就是三十二吊。还有人头税、户头税等,他会多收一半,一年也就捞到五十吊。”
“再一个就是月俸,每月四百钱。”
“最后一个大项就是徭役,咱们要五个徭役,里正要是十个。那就是……”
刘文麟抬了抬手,徭役就说了,这个林二叔给他算过。
“这里正是三年一任,这三年里,他至少可以捞到四百两以上的银子。交了二百两,还是很划算的。”
“就没有别的…”比如需要花费的地方?
那衙役却误会了,以为他在问还有什么可以捞钱的地方,“有啊,比如要是有人考科举,肯定要写证明,没钱谁给你开。”
刘文麟沉默了,只要这税款过一个人的手,那就会被刮一层油,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刘文麟喝了些酒,坐着牛车回了乡下,路过军户村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明明刚经历过一场战事,应该是荒芜,但绿油油的麦田随风荡起波涛,鲜嫩的花儿迎风h招展,还是让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生机。
只有那一个个刚堆起没多久的坟包在提醒着人们,这里刚有人经历了死亡。
他视线来回逡巡,不自觉停在某处,又眯眼看去,原来是他们。
刘文麟下了牛车,踩着田埂小心翼翼走到坟前。
这儿的坟包格外多,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共有八个,全都姓成,这些全都是成先生的亲人。
这些犯了事的军户是第一波被村长推出去当挡箭牌的人。他们身子瘦弱,肩不能扛,很快就被炮灰了。
林满堂跪在坟前,一边烧纸,一边跟成先生唠叨,“您一路走好,下辈子,您一定要投到一个好地方。”
不是您不够好,而是这个古代制度太操蛋,居然会有连坐。那天杀的贪了钱,竟害了您一生。
林晓蹲在旁边与他一块烧纸,她的旁边是她爹从县城刚刚买来的白马,这马威武雄壮,到了那头,一定能驮他到他想去的地方。
等纸钱烧完,刘文麟才叫人,“林二叔?”
林满堂回头这才发现刘文麟不知何时来了。
“我刚从县城出来,正要去刘家村找你,没想到在河渠那儿看到您在这儿。”
林满堂叹气,“来给先生烧些纸钱。他待我极好,教了我许多。”
刘文麟也点头,“是啊,成先生也教了我很多。”
三人在坟前拜了会儿,就往河渠上走。
刘文麟便把县令批下来的文书交给了林满堂,“有了这个,李阿爷就是正式里正了。”
林满堂接过文书看过一眼,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刘文麟挠头,“哪儿的话。”他不喜欢林二叔跟他客套,总有种拿他当外人的感觉,就岔开话题,将自己打听来的来钱路子说了。
三年二百两,林满堂啧啧两声,在乡下这就是巨款了。
他之前觉得两年五十两可以了。没想到里正来钱路子这么多。
若是岳父也这么剥削百姓,那他跟之前那个里正有什么区别。
林满堂谢过刘文麟后,回了李家,就将刘文麟打听来的事说了。
李广角听说有这么多钱,吓得脸都白了,“这也太多了吧。我以前只听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着这里正也这么贪啊?”
一辈子治病救人,可别临了,自己倒成了贪官。
瞅见岳父吓成这样,林满堂心终于踏实些了,“岳父,您现在是里正了,哪怕是为了百姓着想,咱们也不能贪这么多。”
李广角一瞪眼,“啊?你这还是要贪啊?”
“那没钱的事谁干啊?”林满堂摊了摊手,“而且你初当里正,最好不要太清风。”
“这是为何?”
“这里正与里正之间也是有联系的。这村与村也是有姻亲的,你的名声是好了,就会显得别人贪婪。”
李广角没想到这里面道道这么多,“让我贪钱,我晚上睡觉不舒坦。”
“岳父,您要想心里舒坦,我教您一个办法,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李广角两眼放光,“怎么用?”
林满堂笑了,“要想富,先修路。”
这话刚出,李广角还没说,李卢丁就嗤了一声笑,“咱们后面就是河渠,那路宽敞着呢,也不用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