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问他路寻义的事情,他该如何。
若是她坚持要出宫,他该如何。
若是她到最后发现了真相,他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最后一个可能,他便喘不上气来。
她会如何?他一点也猜不到,也不愿去猜。
“殿下?”门口,路杳杳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不解的皱了皱眉。
旭阳被绿腰拦在台阶下,闻言,连忙说道:“殿下丑时两刻才睡下,大概还迷糊呢。”
说话间,大门被咯吱一声打开。
路杳杳抬眉,看着面前格外憔悴的人,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元遥你怎么了?”
温归远笑着把人带了进来:“这几日忙得很,秋闱过了就好。”
路杳杳入内,只看到案桌前堆满了折子,其中最多的是腰间挂着黄带的御史台的折子。
“路相的事交给我好吗。”温归远挡住她的视线,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由自主地请求,“外面乱得很,我知你不放心路相,此事……”
“我信你。”路杳杳沉默片刻后,抬头看他,浅色的眸子闪着水润的光,眉尾上扬,匀开一点姝色,认真且坚定,“你说过,让我别怕的。”
温归远一愣。
“我……”温归远突然乱了脚步,多日不曾安眠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元遥,你说话算数吗?”路杳杳问。
声音明明轻得好似一阵风,一瞬即使,却像一把刀插在他心尖,来回反复,只把他搅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算。”
他听到自己轻声地说了一声。
路杳杳低垂的眉眼瞬间鲜活起来,眼尾上演,眼眸晶亮,清透而灵动。
她踮起脚尖,在他苍白的唇上轻轻应上一个吻。
“那我就听你了。”她背着手,笑说着,带着绿腰离开。
旭阳看着娘娘消失在拱桥前,这才惴惴不安地扭头看向屋内,突然大惊失色。
“殿下!”他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温归远,急色说道,“卑职去请太医。”
温归远摇了摇头,伸手擦了擦嘴角温热的痕迹,只见一丝血迹刺眼地出现在指尖。
“母妃说过,今后若是遇见喜欢的人千万不要犹豫,不要欺骗,不要回头。”温归远面无表情地擦着指尖上的血迹,“可她没告诉我,我若是喜欢上意外该如何是好。”
“若是这个意外恰巧挡在复仇路上……”
旭阳眼眶微红,手指发抖:“殿下,殿下不要为难自己。”
“殿下不该会长安的,慕容家至死都在吸殿下的血。”他愤恨而不甘地说着。
温归远眉眼低垂,看着被擦拭地干干净净的指尖,突然笑了一声:“可我也想要个真相。”
沙漏倒转,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这些折子……”他垂眸扫了一眼案桌上的弹劾折子,看了许久,低声说道:“放着吧。”
“既然扳不倒白路两家,而且一个不慎容易暴露自己。”他扭头,淡淡说道,“送回政事堂,按下不发。”
旭阳一冽,偷偷看了眼殿下。
殿下素来睡眠不好,彻夜难眠乃是常事,这几日更是因为思虑家中,内心忧虑,几乎夜夜没得休息,脸色极为青白。
到底是心软了。
他想。
路杳杳回了迎凤殿,果然不再过问此事,再也不提出宫的事情,春嬷嬷,绿腰和卫风商量了片刻,决定让卫风继续盯着外面,宫内的人则是闭口不提陆家之事。
却不料,事情到最后是瞒也瞒不住。
路寻义反击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整个朝野都被他震了震。
路相一身白衣亲自敲了皇宫门前的陈情大鼓,自述冤屈,紧接着带出一人,严明自己是被人迫害,而那人正是白家遍寻不见的邹慕言。
邹慕言老实跪在大殿上,自述自己被一个汝阳公主家的面首所骗,话本是他流传出去的,却不料被人大改特改成了攻讦路相的把柄,最后又隐晦提出自己曾和一个自称是白相门生的洛阳人见面,被他蛊惑,吃了他的怪药,这才犯下大错。
言语间暗指白相才是一切的幕后之人,最后若有若无地牵出一个奇怪的大夫。
之前内宫的奇怪□□就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洛阳大夫倒腾的,如今一听又是洛阳大夫,圣人脸色阴沉。
若是这样也不过是路寻义的常规本事,剑出偏锋,在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偏偏,他这等睚眦必报的人不肯就此罢休,摆在一张无辜悲愤的脸,捅出一件大事。
——科举舞弊。
此事依旧是邹慕言开口牵出,最后是还未回江南的,新任江南道节度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折子,矛头直指汝阳公主和李家。
谁不知道今年一开始投状十之**都到了李家手中,而李家受了不少江南人士的诗卷,其中便是受汝阳公主指使,这是一件寻常事,谁也不知道此刻却是压垮舞弊案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