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不服:“如果公平也是一种幻觉的话,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样的真实是可以期待的呢?”
“你认为,人类社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唐辰睿偏头看着她,缓缓开口:“讲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英文讲到人人生而平等,用的词是‘create’创造;但从生物学的角度讲,并没有创造这一说,只有演化。你不认为,很多说法本质来讲都是人类为了维护生存而构想的理论立足吗。换言之,当假设条件变化时,一切都是可改的。”
他说完,周围长久沉默。
席向晚坐着,不吭声,想要高声反驳的神情和最终沉默的局面形成强烈的反差。他明白,就是在这样的反差里面,一个单纯干净的灵魂正在经受地狱的酷刑。
他心生不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向他。
向晚被他拉着倒在了他胸口,他抚摸着她的长发,令她好似也有了归心的去处。她开口:“我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喜欢。”
他拍着她的背,像哄一个小女孩:“好了,好了。”
她忽然出声问:“唐盛也是这样子的吗?”
唐辰睿顿时就笑了。
“席向晚,你第一次开口关心唐盛,是在怀疑它道德的情况下,我应该感到荣幸呢,还是生气呢?”
向晚不好意思了,她明白,唐盛,不是她能够插手的地方。
“我也就是随口一问的,你不用回答,也不用理我。”
唐辰睿抬起她的脸:“未婚妻的问题,怎么可以不理啊。”
“……”
向晚心里一震,抬头看他。
他对她偏头一笑,语气有些郑重:“唐盛血统中的胜者为王和悲天悯人,有我在,就不容有偏差。”
时间进入十二月,天色一暗,温度就骤降。大街上,人人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还是挡不住呼啸的风拼命找空子往衣服里钻。
一辆黑色轿跑稳稳地停在隐蔽的路旁。
这里的路灯坏了,又缺少负责任的责任方,就让它瞎着,茂盛的香樟树投下巨大的阴影,给了黑色轿跑最完美的掩护之处。
轿跑内开足暖气,正副驾驶座上的一男一女还是被冻得想要骂人。
席向晚不断搓着手,向来服从命令的本性这会儿也有点动摇,闷声问:“行不行啊?”
驾驶座上的程亮显然淡定多了,将后座上价值不菲的大衣外套拿了过来,学着港台片里的富豪那样将衣服披在身上,幽幽叹道:“问简捷借了这么贵的跑车和衣服,今晚不探出点名堂来,也对不住这一身行头。”
这话太能提振士气了,向晚顿时不抖了,拿出工作状态:“也是。”
这两人今晚是来暗访的。
暗访的地点有一个很规矩的名字:友谊会馆。
这个名字规矩到检察厅的人第一次听到时,人人都有种“好像在哪儿听过”的感觉,后来明白了,每座城市几乎都有类似的地方,“友谊宾馆”、“友谊商场”、“友谊酒楼”,但C城的友谊会馆和其他任何场所都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隶属于复隆,背后真正的老板,是大名鼎鼎的朱苟鹭。
拥有巨量房产的朱老板开起会馆来也是别具一格。它坐落在城市外环的一个隐蔽之处,门前一条小径,绿树掩映,茂竹参天,进门之处甚至没有灯红酒绿的霓虹,而是挂了几幅字画,而且一看就不是名家真迹,是朱老板随性而起的作品而已。如果有重要的陌生客人头一次到访,朱老板亲自迎接时,都会指着这些字画谦虚道:“名家真迹多贵啊,舍不得那钱,不如自己写几个字画一点画,放在门口当是迎接客人的心意了。”客人们往往大为赞赏,一个身价数十亿的企业家,还能说出“舍不得那钱”的话,多么朴素的企业家情怀。
程亮和席向晚在门口就被侍者拦住了,程亮递上了自己的名片,给了一个名字,说是朋友介绍过来玩一玩的。侍者听了,收下两人名片,一瞧这名片上的头衔挺唬人,“XX集团大中华区总裁”,程亮又指着身旁的向晚介绍说这是我太太,一同来玩一玩。席向晚的敬业精神也是相当可以的,这会儿正挽着程亮左臂,整个人微微靠在他身上,温婉从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太太。侍者连忙领路,恭敬地请二位进去。
程亮看了一眼她挽着自己手臂的模样,低声腹诽:“这要是被唐辰睿看见了,会打死我吧?”
“……”
向晚无语,暗中用力捏了他一把,意思是“专心点,做事呢。”
从警校开始,程亮的演技就始终在线,读书那会儿就被派出去干过卧底任务,演谁像谁,要是没干上公检法,程亮很可能去横店影视城发展,几年下来拿个影帝没问题。这会儿程亮也是早早地入戏了,真把自己当成了“XX集团大中华区总裁”,思考问题都从总裁的角度出发,居高临下地提出想参观一下的想法,了解一下会馆的主营业务,将来公司有招待活动也可以考虑看看是否有合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