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却是一张死死捂住口鼻的帕子。
身后的人使了巧劲,谢嫣的脖子险些要被掰断,她剧烈挣扎几下,挣扎间嗅出帕子上淡淡迷香味道,急忙屏住呼吸。
然而她多多少少也吸入一些,抗拒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闭上眼睛垂下了双手。
九歆俯视她陷入昏迷的脸颊,唇角浮起一抹嘲弄笑意:“愚蠢。”
她袅袅婷婷撩开珠帘走至外间,绿莘已经晕了过去。
九歆踩着绿莘落在地上的衣摆,慢悠悠打开后门处的窗扇。
因受玄光寺佛气束缚,她使不出太多灵力,扛着谢嫣跳出窗户,借着夜色与山猫的遮掩,轻手轻脚隐入禅房后的竹林中。
一粒白棋从贺云辞指缝间掉落,坐在对面的周帝觑他一眼,催促马公公清点目数。
马公公细细数着,方扭头小心翼翼禀道:“圣上,您又输了。”
周帝倒也不觉得懊恼,只搁下空了的茶盏,笑看垂眼凝视棋盘的贺云辞:“许多年未与你对弈过,棋艺竟这样出挑,你母后还在世的时候……”
话说到此刻戛然而止,周帝笑容渐渐变淡,偏头瞧见候在一边的九歌,眼中雾气散去,目光又重归冷冽清醒。
九歌执起茶壶替二人斟茶,好奇打量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以往仙界的神君们也下棋,只不过她平日做的都是粗活,并不懂这些雅艺。如今得以近观,便觉得甚是奇妙。
周帝和蔼道:“你想学?”
九歌眼底浮起一抹喜色,激动仰头问:“九歌……可以么?”
“自然是可以的,”周帝朗声大笑,瞧着她越发心生欣喜疼爱,却起身将位置让给她,“云辞棋艺很好,就让来教你。”
马公公也跟着劝了几句,九歌方手足无措挨着贺云辞坐下,只是她刚刚坐下,便有人躬身恭恭敬敬入殿。
那人九歌熟悉,乃是贺云辞身边的近侍,那人面色凝重朝周帝拜了三拜,继而停在贺云辞身边,对他比了个手势。
九歌见他骤然直起身子,神态是难得的焦急心慌,对那侍从道:“果真?”
侍从缓缓闭上眼睛。
贺云辞步履匆匆行至周帝跟前,深深一拜:“宫外出了事,儿臣眼下必须出宫一趟,便不能再陪圣上,还请圣上宽恕儿臣。”
他丢下这句话不顾殿中其他人,便要与随从一同离开。
周帝脸上笑意不减半分,仍是一派和蔼:“京中太平,若是公务上出了什么事,大可调任属下过去查看,何须你亲力亲为不,若安心教教九歌下棋可好?”
贺云辞又踏出几步,去路立时被几个御前侍卫截断。
他不能陪她前去玄光寺,遂在同行的侍卫中安插几个亲信,方才那头飞鸽传书过来,言明宫中女眷遭袭,其余人有惊无险,而她凭空消失下落不明,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件事是冲她去的,必定与九歌惠妃脱不开干系,惠妃若想害她,必定一招毙命。
贺云辞顾不上揣度周帝心思,只能将嫣嫣处境如实道来,希望他听闻此事后,能允他带兵前去玄光寺。
“胡闹!”周帝蓦地暴喝一声,面无表情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看你是被初仪那丫头迷了心智,连生死也敢置之度外。”
贺云辞泰然一笑:“儿臣带兵前去搜山,必不会负伤。”
周帝猝然将手中茶盏狠狠扣在地上,暴戾神态把马公公和九歌吓得面无人色。
“朕今日就将话搁在这里,”周帝喘着粗气瘫在椅子里,“你就死了娶她的心思!”
马公公听得心惊肉跳,他平日见多周帝神思恍惚的模样,像今日这般动大了怒还是头一回。
他下意识就要上前去劝,却被周帝厉声打断,周帝指着殿中诸人道:“都给朕退下!朕要与太子单独说话!”
马公公扯着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九歌,催促众人赶快退下,不消一眨眼的功夫,宽阔空旷的大殿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周帝死死攥着他衣袖暴怒道:“不许去!”
贺云辞缓缓抬起头,眼睛仍是微微弯着的,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坚决:“若儿臣执意要去,执意要娶她呢?”
“朕就替你杀了你!”周帝失声低喝,他用尽毕生力气辖制住眼前的青年,双眼赤红可见几分癫狂,仿佛拦下他就能像当初挽留赵皇后那样,叫他永不离开。
“你不能娶她,你是狐,她是人,她和骆知寒一样,若觉察你是狐妖,定会害死你!九歌也是妖,你们若成亲,定能瞒天过海,绝不会被他人发觉……”
贺云辞闻言脸色苍白,他垂头捏紧十指,又缓缓松开,神色尤为平静:“儿臣不明白圣上的意思。”
周帝按住他肩膀,老泪纵横:“朕许久前便晓得纤纤的来历,若不是朕冲撞神灵,她何故下凡?都是朕,是朕害了她,害她触犯天条被抽去仙骨,最后甚至魂飞魄散……朕机关算尽才保下你,绝不能叫你也重蹈她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