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嫣良久忽而抬起头,远远冲那面相并不算端庄的妇人柔柔绽开一个笑,干脆利落地打断君锦玉:“夫人教导的是,我记下了。”
那妇人早先认定她居心不良,不曾料及她会如此好说话。原本那身为长辈,理所当然就能教导晚辈的傲气,僵在脸上,面容间霎时浮起一抹茫然。
君锦玉咬了咬银牙,又笑如春风道:“既然姐姐与高姑娘皆已比试,妹妹自当也需要上台。如兰姑娘,你可否替锦玉寻些兵器过来?”
李如兰向来乐意看这些戏码,忙不迭遣侍女去取。
待侍女托着两个锦匣子送至台上,在场的贵女们这才看清那兵器究竟是什么。
一方锦匣子里摆着一柄观赏用的佩剑,那佩剑尚未开刃,刀口也十分沉钝,就算不慎擦过肌肤,也不会伤了人。
这柄佩剑看上去愈是轻便,便显得另一方匣子里的□□愈发笨重。
那张弓做工虽是精良,可用材极为讲究,寻常男人都不见得能使得惯,更不必替两个细胳膊细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瘦弱小姑娘。
君锦玉略一犹疑,不假思索使力托起那张弓。
锦亲王走得早,府里过去自先帝那处得来的兵符,早已由兄长君恪,上交给了朝廷。
因着手握重兵容易招来上位者的猜忌,君恪不愿牵扯太多,故转而从文多载。
娇生惯养的君锦玉,除了记忆中隐约为了哄父王开心,陪着他把玩过几次,至今就没怎么碰过这种粗鄙玩意。
她细嫩双腕保养得宜,由于难以使上劲,最后只能将□□搁在地上,勉强扶着顶端站定。
她状似不甚在乎,扭头看向身侧的唐菱,君锦玉伸出葱白指尖指着匣子里的佩剑,对唐菱道:“这柄剑轻盈好看,菱儿你不若就用这个。”
唐菱急忙夺过她手中弓箭:“你的力气比我还小,哪里使得动这个,还是由我来……”
她不由分说上手去夺,轻轻松松便将□□一把抢了过来。孰料□□通体镶金嵌银,就算是用双手握着,也沉重至极,唐菱比君锦玉高不了多少,也撑不上太久。
她绷着头皮奋力握紧这张弓,额角青筋若隐若现,被重物拉拽的双腕酸胀无比。
唐菱腹中暗暗将落井下石的李如兰,骂了个狗血淋头。
以往的飞花令都是李如月主持大局,不知李如月今日怎的始终未曾露面,竟让丞相府一个庶女出来应付。
要是这庶女见过世面倒还好,偏生也是个办事不妥、居心叵测的小蹄子。
唐菱不知她是从何处翻出这等折磨人的玩意儿,碍于先前的约定,丢也丢不得。
末了她实在支撑不下去,才扯着脖子磕磕绊绊将其搁到地上。
唐菱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脸色不甚明朗:“这张弓如此沉重,小厮都不一定能拉开,遑论是我们两个。”
李如兰描得秀丽的眉峰微微一动,她手执铜锤,托腮笑得十分自得:“我们这里是丞相府,哪里会藏些什么多余的兵器,这张弓还是爹的友人相赠所得,若不是为了博诸位一笑,我也不会叫下人千方百计从库房里取出来,唐姑娘你不妨就凑合着用。”
她晃弄手中物事,眼珠子浅浅转过一遭,骤然又轻启朱唇:“你们指令高姑娘与君姑娘比试琴棋书画,她们自会反过来要求你们比试武艺。再不济,你们就央她们给你们另换其他的。最后打个平手也行,只不过这彩头不够分,各队也只能有一半的姑娘的能得到织金香囊了。”
所谓用定安侯从关外带回的香料制成的香囊,也不过是个激人的噱头罢了。定安侯从关外带回的战利品何其多,不但有香料,还有众多敌人上贡的财宝,若非要与定安侯扯上关系,岂不是连定安侯府的一块砖,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贝。
纵然谢嫣私以为得了彩头,带回去逗逗容倾也不失为一桩妙事,但也并不是非得不可。
以她之见,让给其他的姑娘,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只是她能如此盘算,旁人却不是都似她这样洒脱大度。
高颖咬定她们各自皆是愿赌服输,不肯松口叫君锦玉等人白白捡了个大便宜去。
那群文臣之女也不是吃素的,仍是那个先前得了唐菱嘱咐、第一轮必须故意输掉的娇俏少女,闻言不服气地顶撞道:“我们指令你们展示的琴画,菱儿与锦玉都会。可你们逼菱儿、锦玉拉的弓,总不是都会的吧,既然你们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有底气要求别人一定要做到?”
君锦玉矢口责备:“孙姑娘你……”
只是几个字方从牙缝中吐出,立刻被大步朝她们这里愤然迈来的高颖打断。
高颖平白遭人质疑,正是年轻气盛的蓬勃年纪,自然也压不住冲动。她不顾好友扯着袖子劝阻,上前从唐菱手中夺过□□,用力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