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正好看见苟七站在不远处,目光坚定。
——对了,苟七是狗,他身上有着兽类的直觉,对危险的感知度比其他人高了许多!
啾啾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苟七是狗,就像大家从来不曾追问过苟七为什么会有一对犬耳一般。
“你没事?”啾啾急促地问。
“没有。”苟七敛眉,一脸严肃,“我正要去找你们……”
“去找宁溪,和陆云停。”啾啾果决地打断他,“城外山坳的溪木边,往左走十步,能看到一块泛绿的黄色鹅卵石。将血滴在它上面,就能进到它里面。带他们去那里避难!”
紧要关头,每个字都必须听清楚。
她的话在少年耳中迅速过了一遍,犬耳动了动,少年当即道:“好,你自己小心。”
他不再多话,说走就走,在屋顶上跃动几下,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天空下。
柳鹊也开了口:“我去找温师弟他们!”
“你行吗?”啾啾看她一眼,素来的面无表情,却有些莫名的冷酷残忍,“若是不行,该放弃便放弃,别硬撑。”
“我不会放弃。”柳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第一次发现自己与好友之间竟然有这样的分歧,手不自觉攥起了,“他们是我朋友,我去找他们!”
她说着也咬咬牙,一脸坚定地对她点了点头,奔向一旁的暗巷,迅速不见踪影。
啾啾则往家里跑,心脏怦怦跳着,极其不安。
其实,她每天都在不安。
空气中一丝细小地变化都会引起她的慌乱。
她家在东郊,要快点,必须快点。
她肺里呛着凉气与血腥气,几乎无法呼吸,连一口喘息时间都没有,不管不顾的奔向她家。
仿佛是要印证她的不安,她家的门开着,大黄倒在地上,地上一滩血。
羽毛零落得四处都是,母鸡也好,小鸡崽也好,全成了残缺的尸体。
啾啾手指冰凉,越是靠近,越是心惊和畏怯,不愿看见门后的画面,可又不得不直面,她指尖冰凉地推开门,然后,手臂软软垂了下来——
满屋的血,甚至溅到了横梁上,惨不忍睹。
昏暗的空气下,屋里的画面叫人心凉。
爹,娘,棠折之。
全死了。
仿佛有妖魔在笑,声音钻进耳朵,笑得人头昏昏然,背后一身冷汗。
这个世界的美好一瞬间被撕裂。啾啾身子晃了两下,扶住门框,指节屈起。
她喜欢这个世界,是真的喜欢,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这个世界美满得不真实,让她感觉到害怕。她随时都担心,这些美好会在一瞬间碎掉。
喜欢想要,却怕失去。
现在她真的失去了。
而脑袋里却不合时宜地叮了一声,告诉她,这片炼狱,才是与她一直纠缠的现实。她在这些悲惨中,才感觉到了,远超美好的真实。
啾啾咬牙将手收了回来,抹了把脸,把眼泪都擦掉,转过身,又开始提气狂奔。
她整张脸线条绷得紧紧的,眼睛有些疯狂的红——没有时间给她悲伤,还没完,钟芹,她最喜欢的二哥还在矿洞。
兴许不会有事。
兴许。
只有钟芹不许死,她必须救他。她要他活。
啾啾在路上看到了一具熟悉的尸体——慕以南,倒在树林边,背后是烧焦的屋脊。看来柳鹊没来得及将他救下。
其实慕以南也是她的朋友。
啾啾咬着后槽牙,狠心不给他多分眼神,她必须去做她更该做的。
好在这次,上天垂怜了她。
钟芹还活着。
啾啾明明是个小姑娘,却堪比屠夫,狠辣地杀了好几个魔人妖兽,整个人仿佛刚从血池中爬出来,满身鲜红。
她红着眼睛在矿道中走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她哥。
一瞬间,松懈得她差点跪坐下去。
“啾啾……”钟芹脸上也有血迹。见到她,先是喘息着愣了几秒,尔后手上的铁镐一松,又笑又哭,仿佛阔别已久,抱住自己妹妹。
“啾啾,你还活着,你终于出现了!”她哥声音竟然在颤抖。
“嗯。”啾啾也有些想哭,强忍着,指甲掐住手心,“走!”
她吐出一个词。
“去哪儿?”钟芹问。
“去个安全的地方。”
钟芹连一点武功都不会,根本无法自保,她必须将钟芹送到桃花林。
溪水潺潺,黑色天空下的山涧都似乎变成混沌。
啾啾将钟芹塞进了桃花林。
“你不进来?”她哥抓住她的手。
“不。”她还得去找钟棘。
“可你受了重伤。”钟芹眉头压下。
“不碍事。”啾啾推开他的手,安抚似的,声音沉稳,“我心中有数,你赶紧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