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啾啾一口拒绝,摇头,“我猜你越晚回去紫霄仙府,你本体就越危险,对不对?”
“……”少年皱着眉,眉峰在最恰到好处的地方轻轻一折,“你想怎么样?”
“我想……”小姑娘语气平缓。她能在战斗中波澜不起地舍弃救不了的累赘,也能在自己成为累赘时舍弃掉自己,“这五个半月,我把我会的阵法都教给你,你回去紫霄仙府后,应该用得上。”
啾啾想,她的小钟师兄不是笨笨的,他能自己创造法术,能灌顶别人,能轻轻松松摆出个聚灵阵。他很聪明,但他就像一张白纸,除了本能以外的很多事情,未曾有人教他,所以一片空白。
而她,要在上面画下阵法图。
钟棘问:“那你呢?”
小姑娘一直低着头,指腹磨弄他手腕上的花,冰凉。
许久后,才轻轻的。
“不用管我的灵脉。”
“你想变成凡人?”钟棘问。
“不。”
啾啾声音很低,有些机械,却十分肯定,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压抑的在缥缈的灵池洞府中扩散开。
——“我想被你杀掉。”
***
天色清朗,山川秀丽。
啾啾觉得,她和小钟师兄应该是吵架了。
倒也不是真的吵。小钟师兄不会不和她说话,她想从灵池里出来时便会凶她,到时间了也会给她带好吃的回来。晚上睡觉还会陪她一起泡着,将她捞进怀里了再睡。
但他明显是在和她闹矛盾的,随时都在不高兴。
就很神奇,除了啾啾,这世界上也没人敢和钟棘吵架。
一来没那个胆子,二来钟棘懒得多说,动手直接杀。
也就只有啾啾这么胆大包天。
但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特殊待遇而愉快。每天都低着头,一副失去了求生欲,不愿多思考的样子。或者说,不愿正常的思考。
因为多想一想,就会难受。紫府虚境里的两幅等着被她划破的画,倒反而像是在切割她,什么刻骨鞭、水镜、妖魔,带给她的,都不如那两幅画带给她的伤害大。
她只能把自己当成运算机器,不带情绪、冷冰冰地得出最优解。
灵脉全碎是个契机。她没法及时参与清元秘境,需要大量资源养身体。再在修真界坚持下去,势必会给钟棘造成给多的负担。不如回家去。更轻松更快捷,对哪一方都好。
钟棘却很生气的样子。
最害怕的莫过于禾山派最后一个门人。
他叫瑶常,之所以会被钟棘放过,是因为少年来抢灵池,提刀从山门杀到正殿时,他灵机一动,告诉少年:“我会补脉换脉,那姑娘身上灵脉全碎了吧?”
少年暗红的眸子斜斜睨过来,居高临下,扫了他好几眼,刀锋堪堪从他脖子边擦了过去,没有给他抹断。
瑶常就这样活了下来。
今天少年也不够友善。
“那些人的灵脉,你都已经检查过了?”少年问。
钟啾啾灵脉碎得太彻底,瑶常建议说,补脉不如换脉。
确实,钟啾啾灵脉过于细小,还残缺,钟棘多给她喂点灵气,她都吃得艰难。换脉倒是个好主意。钟棘同意了。
于是这半个月以来,瑶常便一直在翻尸体,找合适的灵脉。
钟棘不怕他跑,跑了他也能抓回来,但他性子急,总是会来催促瑶常工作。
他满身杀欲,实在是过于骇人,行事又捉摸不透。瑶常很确定,哪怕他能治好那小姑娘,也有可能会因为一个高兴或者一个不高兴,被这随心所欲的少年提前斩杀。
会补脉换脉的意义不大,因为对方是个疯批。
他每天都很心慌。
后来那小姑娘醒了,瑶常以为少年心情会好一点。然而并没有,少年更暴躁了。瑶常每天看到他都想跪。
好在对方没有杀他。少年不光生命力旺盛,破坏欲也很旺盛,禾山派倾全门之力造出来的大殿,被他一刻钟不到就拆干净了,变成一片废墟。弟子厢房也拆了,练功房也拆了,幽室云房全被拆了。
瑶常特别心疼,由衷希望那小姑娘能早日恢复,多遛遛少年,把少年多余的精力给遛干净,免得老拆家。
现在,少年终于拆无可拆,瞄上了这堆尸体。
瑶常战战兢兢:“都检查过了,没有适合您道侣的。”
钟棘眉眼间有浓厚的戾色,看了两眼,手随意一动,掌心里已经跃出一团烈火。
原来他不是要拆尸体,只是想把这堆碍眼的东西都烧掉。瑶常松了一口气,就怕自己看到过于血肉横飞的惨像,一个没憋住,呕吐什么的,被少年杀掉。
不对,怎么说得对方才是邪道一样。
少年手上的流火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