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水连着扶起每一个人,站上前道:“明日过后,我会还你们自由,从此山高水阔,你们任意去之,你们身上再无穆家庄半分印迹,生死也不再由我说了算。在此每一位皆可为证,大丈夫自当一言九鼎。”
那些人全部半低着头,纹丝不动,不做感谢,也不表示自己不会离开的决心。
可穆寒水已经收到了他们的答复,这些人都不会走的,十数年来,只有人教他们如何杀人,如何忠心自己的主上,却没有一个人教过他们如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生活。
穆寒水怔怔的望着屋外的倾盆大雨,突然想起少了一个人,便问道:“云叔呢,他让你们来此,自己怎么不见我?”
“回主上,云叔他……”
“住口!”
第一个人要回的话,却被另一个人打断,两人低着头彼此看了一眼。
穆寒水见此定然是有事,便更要知道,他指着第一个开口的人道:“你,把话说完。”
那个人又跪下,却是不再开口,穆寒水盯着打断后面开口打断的那个人。
“谁给你的胆子,我再问最后一遍,云叔在哪?”
☆、第 23 章
穆寒水虽语气变冷,可到底不忍心责难这些和他一起长大的孩子,他想起了时常被他责罚的阿叶。
自己对阿叶总是没有多少耐心。
“回主上,下山前夫人交代,不能因别的事让主上心,因此……”那个下属开口。
穆寒水打断他,“因此什么,你连自己主上是谁都忘了吗,我看如今,夫人和云叔说话,都比我管用多了是不是。”
众人齐齐跪地,道:“属下不敢!”
为首的下属略抬起头,回穆寒水道:“主上,云叔去了漠北。半月前,他与上官锋约定十五日后在漠北决斗,算时间人已在漠北。”
又是半月前,怎么好像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堆在了他昏睡的这半月中。
“上官锋?”穆寒水疑道:“上官锋怎会突然答应云叔决斗,云叔找了他多年,他都不曾现身,此次为何却能一口应下。”
又是一片静默。
穆寒水已经隐隐觉得事情定然与他有关,这些人不开口,他再强行逼迫也是徒然。
他吸了口气,淡淡道:“岁枯,你带他们走吧。”
为首的人猛抬起头,喊了声:“主上。”
这一声里有欣喜,有歉疚。
他垂下头,道:“主上还记得属下的名字。”
他们这些人都是流浪的孤儿,年幼上山,夫人只让他们排了序,说他们不能有名字。
穆寒水少时,有一日问岁枯叫什么,岁枯说自己没有名字,当时穆寒水正读一句诗,‘一岁一枯荣’,便道: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以后你就叫岁枯吧。
可是这名字他只记在了心里,他从不敢用。
时间越久,他越只当是自己主人小小年纪开的一个玩笑,便也不再提及名字一事。
“带他们走吧,回夫人那里也好,各自寻出路也罢,不必再跟着我。”穆寒水重复了一遍,说完便抬步往外走。
不出所料的,腿上一紧,岁枯的手紧紧抓着他的小腿处,仰着脸看他。
见穆寒水满面霜寒,他又低下头,手上却未松开,他道:“主上,你不要我们了吗?”
穆寒水面色未改,道:“放手。”
岁枯未松手,咬了咬牙,开口道:“主上恕罪,是上官叶,上官锋现身是因为上官叶。”
岁枯感觉手上握着的腿明显僵住,随即头顶有声音道:“说清楚。”
“上官锋得知其子在离修山,为了救回上官叶。”岁枯道。
穆寒水回头,退了半步在岁枯面前蹲下,掌心向上捏起岁枯的下巴,冷声道:“一次说清。”
他隐隐已经猜到了,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手上的力道渐渐让岁枯的脸变的扭曲。
岁枯吃力道:“夫人命人传信铁骑门,‘现上官叶身处离修山,危在旦夕,但请上官门主于半月后关外现身一叙,吾当保上官叶无虞’。
岁枯听见了自己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却还是乖顺的看着穆寒水,挣扎着唤了声:“主上。”
穆寒水忘记拿开岁枯下巴上的手,仿佛是被人点了穴道,他呆呆的坐在那里,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神色涣散。
良久良久之后。
他眼底恢复了一丝清明,道:“只是如此?只是传信。”
岁枯闭上眼睛,一派视死如归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闯了祸,只能按自己的想法,挣扎道:“主上其实,不必如此愧疚,您为救上官叶被夫人所伤,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何况,上官锋本就该死。”
穆寒水回头,道:“上官锋当然该死!可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