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景没有反对,仍由沈姝宁像懒猫一样窝在他怀里。
胸腔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 巨大的空洞消失,外面夜凉如水, 苍茫无边, 陆盛景却是踏实了。
***
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陆盛景能够感觉到怀中人睡得很香。她在他怀里没有任何防备, 似乎很是信任他。
两个人挨得很近,陆盛景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毫无睡意。
就在这时, 他猛然间睁开眼来,漆黑瞳孔映着月影,随即视野之内又多出了几道人影。
冰刃闪着寒光, 杀气腾腾。
陆盛景眼眸幽暗,浮现杀戮。
黑衣领头人嗤笑了一声,“既然都在这里,那就好办了。来人!女子带走,陆世子格杀勿论!”
沈姝宁被惊醒。
陆盛景犹豫了一个呼吸,终于放弃妥协,他的手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段布条,给沈姝宁系上,唇贴近她细嫩的肌肤,附耳道:“不要看,一会捂住耳朵,也不要听。”
沈姝宁的双眼被蒙住,隔绝了一切视野。
陆盛景的嗓音仿佛可以魅惑人心,她心里很怕,却很顺从的捂住了双耳。
沈姝宁被安置在岩壁一角,随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唯有兵刃声音透过她的手掌,再传入她耳中。因为捂住了耳朵,声音被弱化,听起来并不瘆人。
陆盛景的软剑是藏在腰间的,寻常时候根本不拿出来。
刀光剑影之下,黑衣领头人露出惊悚的面孔,再次看向陆盛景时,他再不敢露出轻蔑嘲讽的笑意。
相反的,他仿佛是看见了地狱罗刹。
有些人天生是恶人,可有些人却不同,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恶”来形容,而是邪,是魔。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黑衣领头人被一剑封喉。
血光四溅,夜风卷着血腥味,送入人的鼻端。
四下突然安静了下来,唯有一股子滴滴答答的声音,似是水滴……
但沈书宁很清楚,这是鲜血溢出血管,又滴落在石面的声响。
沈姝宁听见了.粗,重的呼吸,她唤了一声,“夫君?夫君你在么?”
陆盛景单手撑着宝剑,他坐在地上,剑光映着萧挺的侧脸,他抬眼,眸中充斥着鲜血,在看见剑影的那一瞬,他突然弃了剑,双手抱着头颅,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传来。
“啊——”
轰隆隆——
陆盛景仿佛听见了雷声,眼前电闪雷鸣,无数刀光剑影朝着他刺来……
沈姝宁一听见陆盛景的低吼声,她立刻扯下脸上面纱,入目是一片狼藉,横尸遍地。
而陆盛景坐在那里,双手抱着头颅,低吼声从他喉咙里发出。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沈姝宁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陆盛景,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爬起身,直扑陆盛景,“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一侧的宝剑发出森冷寒光。
剑柄很是眼熟,沈姝宁认出了这是陆盛景的剑。
他原来这样厉害?
那为何此前落崖之前不出手?
是因着杀人见血后会如此么……
可他为何方才却出手了?
他明明不怕死,是担心她被抓走么?
沈姝宁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她走到陆盛景面前,见他失控欲要发狂,却又仿佛在强行压制的模样,心头微酸。
暴君,他也会沦落至此么?
上辈子,她与他从未有过交集,不知他经历了哪些。
可眼下,他即便顶着康王府世子的身份,也有诸多不易。
沈姝宁突然抱住他,清瘦的她,将陆盛景的头抱在了怀里,一遍遍的告诉他:
“夫君!夫君你醒醒!没事了!”
“夫君,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死了!”
“……”
陆盛景的脑壳还在刺痛,那些雷雨夜里的杀戮,无数次冲入他的视野。
他眼前雷电交加,恶魔就在不远处,即将吞噬他。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恶魔缓缓靠近……
而这时,他听见沈姝宁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她说,夫君,没事了。
没事了……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三字。
他的狂躁逐渐平息,闻着楚楚女儿香,陆盛景顺应着本能,被沈姝宁抱在怀里。
两个人一个坐着,另一个跪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许久……
***
次日,天光刚刚破晓。
陆盛景没有昏迷之前,习惯性地早起。
醒神那一瞬,昨夜所有记忆瞬间涌入脑中。他身子一僵,一睁眼,却发现视野之内是一朵粉红色蔷薇绣花,然后就是女子衣襟上的暗扣。
面颊上是绵柔的触感,鼻端暗香浮动,不是任何一种花香,而是女儿家身上独有的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