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卫蓝说起自己的状况。
卫蓝说你的意志像钢铁一般坚硬,不然你早就……她没有再说下去。
就在这天,他接到了钟荩的电话。
卫蓝说治疗期间,最好不要外出。他不以为意,自己又不卧c黄,又不输液,这病应该不严重。
钟荩怀孕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钟荩说完之后,突地打了个冷激零。但不管怎样,他当即决定结婚。他给付燕打电话,付燕许久都没有出声。挂电话前,她说你陪我回趟宜宾吧!
他告诉钟荩自己要考虑下,然后就走了。他看见站台上的钟荩委屈的面容,平生第一次,他感到了惊恐。
他和付燕去了龙口镇。
付燕穿着厚厚的羽绒大衣,裹着围巾,戴墨镜,从镇头走到镇尾。她说:这里虽然风景如画,在我眼里,却如同地狱。
她说了一个和她有关的故事给他听。
她读师书时,有一年国庆长假,和同学去北京玩,住在工程学院,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宜宾同乡。他英俊又开朗,谈吐风趣,两个人很快就热恋上。一毕业,她带他去下水湾见爸妈,然后,她也要求去见下他的家人。他说爸妈早逝,哥嫂农活忙,没人接待他们,不要去。她想想有道理,也就没坚持。他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为了和他在一起,她也决定去北京。爸妈坚持要两人先成婚,才同意她过去。已婚女子工作不好找,爸妈的要求又不好反驳,两人就匆忙在下水湾办了婚礼,然后在北京也请了几个同学,结婚登记就往后推个两年。
他有个同学酒量特别好,一帮男人全喝挂了,他还优哉游哉地在那敬你敬她。同学对她说:新娘子,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敬你一杯,为你的勇气,为你的爱情。
她笑笑,举起酒杯。
同学一脸严肃,指指新郎:他曾经说他要一辈子孤单到老。在他的家族里,婚姻和后代都被魔鬼诅咒,没一个人例外。但是,你的爱让他战胜了魔鬼。祝你们幸福。
新婚之夜,守着醉醺醺的新郎,她独坐到天明。
第二天,她就坐车去了新郎的家乡----龙口镇。新郎的大嫂接待了她,他的大哥一身道士装扮,坐在土台上念经,二哥坐在悬崖边,一脸呆滞。他的父母其实都健在,妈妈卧c黄不起,爸爸用一根铁链锁在羊圈里,谁要是靠近,就啮着牙嘶叫。
大嫂让她走,永远不要回来,那样,就越安全。
她没有回北京,而是去了宁城。她给新郎打了通电话,她认为他们的婚姻太糙率,他们并不适合相爱。
山里女子读书的很少,能读到大学的更少,她以为自己已努力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没想到命运又一次将自己推入了深潭。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换了名字,很快找到一份代课教师的工作。没想到,两个月后,她发现她怀孕了。似乎都没怎么想,她就决定把孩子生下。也许是存着一丝侥幸,也许是心里有一丝念想,毕竟她曾那么真挚地爱过一个人。
是个男孩,遗传了他父亲英俊的容貌。她把孩子留在了下水湾,又只身回到宁城。
故事太长,在宜宾回宁城的火车上,付燕才说完。
凌瀚已经不恐惧了,他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个故事里找到了答案。
当命运向你扬起刀时,你只有闭上眼,默默等着刀落下。
下火车之后,付燕又和他去了一个地方。那是幢高耸壮观的大楼,“远方”两个大字炫目地立在楼顶。
付燕自嘲地笑了笑,世界真小,三十年后,我们竟然又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然后她接着说,他再婚了,但没有孩子。他是正常的。你也很好,你……自己决定,你要不要那个孩子。
他没有去见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没有必要,那个男人也不知他的存在。
他回到北京。他问卫蓝,精神病会有遗传吗?
卫蓝震惊地瞪着他,你知道了什么?
他吼叫道:回答我问题。
卫蓝说,是的,精神病有百分之六十是基因遗传的。
那有没有幸免的?
卫蓝沉默了一会,说道:有些人的潜伏期长,一旦发作,会非常可怕。也有一些隔代遗传,但他的子女就逃脱不了那样的厄运。
他摆摆手,离开了卫蓝的办公室。
卫蓝不放心,第二天一早来到他公寓。在这个夜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命运之刀手夺走了曾经让他幸福无比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