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昏,她从车窗中看到了自已的脸,一张写满思念的脸。那样痛苦的思念,却回不了家,只能在陌生的街头流浪和等待。
下了班车,她没有象往常那样直接回公寓,而是沿着学院对面的店铺慢慢走着。店铺都是些快餐店、咖啡室、书店,还有一些卖饰品的精品店。有一家是卖油画的,隔着橱窗,她看到店员是个穿了鼻环的男孩子,自顾自地随着音乐摆动身体。
她感染了他的陶醉,笑了。
“容妍小姐吗?”一个穿着咖啡室服务生的制服,个子高高的男生气喘喘地跑到她面边,有些腼腆,又带着惊喜的神色。
“是的!”她诧异地看着他。
“有个客人让我送个东西给你。”他指指不远处的咖啡室,递给她一个包装得很严实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好象是本书。
“没有弄错吗?”她有点怀疑。
“不会!”
她犹豫了下,接过书。“那他人呢?”
“他已经等了你许多天,刚刚看到你出现,就让我过来,现在,他可能已经买单走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戴着大大的帽子、黑框的眼镜,看着面熟,却又想不出是谁,不过,气质非常儒雅,不象坏人。”男生笑着说,“好了,东西给你,我要回去忙了。”
“嗯,谢谢!”
容妍纳闷地捧着书往公寓走去,捺不住好奇,路上就拆开了包装,是本《台湾旅游指南》,在介绍屏东的那一页里,夹着张光盘。
她怔住了。好象有一个人曾经对她说“跟我去屏东吧”,是他吗?
一回到房间,她忙打开电脑,放上光盘。
屏幕上出现了大海,一望无际的大海,湛蓝的海水竟有三种不同的颜色,银色的沙滩,椰影摇动的小岛上,观光的游人光着脚,身着靓丽的宽松T恤,悠闭地走着。
下面的字幕显示这是垦丁海域的海景,背景音乐用的是非常有名的《深深的海洋》。
容妍坐直了身。突然海水退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象是客厅的房间,挂在墙上的电视上迎面走着的那个人,天,是自已。
她惊呆了。
画面又一转,转向了一侧的沙发。沙发上坐着的那个斯文、俊朗的男子,果真是那位主播雷鑫。
他温和地在镜头中笑着挥手。
“嗨,容妍,是不是吓住了?对不起,我没有你的邮箱,也没有你确切的邮寄地址,只好以这样的方式与你联系。记得元宵节那天我说过的话吗?五月,跟我去屏东吧!时间好快,没有几天,就是五月了,你准备好了吗?”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有点不自在地侧过脸,但一会又正对着镜头。
“呵,没有导播在一边,我突然有点不会说话了。容妍,你有点奇怪我这样的举止,对吗?我没有任何恶意,一点点都没有,我知道你对台湾人的排斥,我也知道你在台大的委屈和无奈,但不是所有的台湾人都那么极端的。在桃园机场,你对我说,台湾就象纳兰容若的一首词,我就记住你了。作为主播,不知采访过多少对象,由于职业,我可能显得亲和,但事实上,真正能让我记着的人并不多,而你是特别的一个。”
“全世界五十多亿人,但只有一个人是你渴望相遇、相识的。呵,你可能还不太理解。对于我来讲,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与那个人邂逅,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那是突然而至的一种感觉,你会迷失,然后甘愿沉沦,无法自已。我这样唐突的举动,吓着了你,我也是没有办法。”雷鑫声音慢慢地低了,头微微欠着。
“你说了纳兰容若,我从网上搜到所有关于他的事和词,知道他那首著名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还把中国近年来的新诗和名著都通读了一遍,我怕下次你和我说起什么,我又象个傻子似的,只会呆呆地看着你。关于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都想参预。不知为何,我觉得容妍会是那个与我心灵契合的人。”
雷鑫抬起了头,目光炽热,容妍的脸红了,好象他真的在她面前,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她从未经历过的。
“中国现代有位诗人叫海子,他已经去世了。我觉得他应该是和你喜欢的三毛女士一样,属于那种为爱而活着的文人。他有一首诗叫《面朝大海》,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要把我的幸福告诉所有的人……容妍,读这首诗时,我被震撼了,真正的幸福很温暖也很简单,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宣言。我现在虽是一位让人仰慕的主播,但真正的我就是渴望这种幸福的平凡男子。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容妍,我想认识你,以雷鑫与容妍,而不是以华语的主播与大陆的交换学生。在屏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五月,正是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