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只好说道:“夫人自谦了,李公子在夫人的教养之下,文名斐然,与晚辈的阿姐可谓郎才女貌,何来委屈。”
崔夫人却但笑不语,崔婉只好继续加码,一点点透出她母亲要给崔玥的嫁资。
然而,崔夫人仍旧不为所动,只是轻呷了口茶水,歉然一笑:“你也知道,四郎并非我亲生子,他的婚事,我怕是不好管,这事,恐怕是要问过我家主君才知。”
崔婉当即了然,这不过是崔夫人推脱之词,李家家主、李迥秀之父李义本乃宣州刺史,常年不在府上,这李家的大小事务,皆需通过崔夫人之手,她就是崔府实际主事之人。一个庶子的婚事,她哪里插不了手。
只是,究竟为何,她开出如此条件,崔夫人都不为所动呢?
崔婉略一琢磨崔夫人最后推拒她拿出来的理由,忽地心念一转,随即恍然大悟!
看来,问题出在李家内部了。
听闻崔夫人膝下三子都是平庸之辈,而她的庶子却头角峥嵘,才夸八斗。
想来,她是不希望庶子婚配的对象门第太好。毕竟,庶子本来就出色,若又配得高门,那今后,只怕李家她儿子说话的份量就没有了。
想通其中关节,崔婉终觉有的放矢了,于是她略一盘算,重新开口道:“崔夫人说笑了,在李家,您就是李四公子的正经亲母,如何做不得主。也不怪夫人为李四公子打算,晚辈也知道,以李公子之才,来日登科确如探囊取物,届时再以李家之门第,要何等样的亲事没有,说来,倒是晚辈阿姐高攀了。”
崔婉话音方落,崔夫人终于露出了今日来第一个严肃的神色,崔婉不禁暗道一声“有戏了”。
崔夫人终于认真思考起崔婉的话来。
崔婉所言非虚,以李家门第,就算是庶子,娶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现下她庶子尚无功名,亲事还是早点定下来为妙。
她庶子的文才,她从小看到大,最是清楚不过,今后考取进士可谓十拿九稳,若待他有了功名,再加上他的样貌,生得和那贱妓一模一样,如今求上门的人家就数不胜数。到时候,只怕再贵的人家都会抢着把女儿嫁给他,届时,她难道还阻得了?
可她也不一定要帮他配崔家这么好的门第,找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便是了。
仿佛知她所想,这时崔婉又道:“夫人虽非李四公子生身之母,可却一心为李四公子着想,想来李四公子将来飞黄腾达的一日,必定十分感激夫人。夫人之贤,委实叫晚辈敬重非常!”
“只不过,晚辈以为,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本就是同出一祖,家姐若能与夫人成就姑媳之情,定然和李四公子一道孝敬夫人有若亲母。夫人不妨再考虑一下?”
崔夫人如今只觉被崔婉句句捏中七寸,拒绝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没错,她庶子有才有貌又有野心,今后的成就只怕要比他父亲还高,这李家,到时没准还得靠他。
她以前只知处处压着他,却仍旧压不住。
就算她现在给他娶一门户低的,他将来寻个由头休妻再配个高门便是,她却平白招他记恨。
正如崔婉所说,倒不如趁现在他还未有功名,给他娶一门好亲事,卖他个好,她也能博个贤名。
而崔婉的姐姐出自清河崔氏,难道会去认个妓子当婆母?
那肯定是要和她一条心的,到时她在庶子身边也多了个说话之人,庶子想来也能更听话一些。
崔夫人瞥了崔婉一眼,暗道:这女子当真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她明知崔婉是布下一条道子让她走,她却仍旧不得不一脚踏进她的道道里头。小小年纪,当真厉害至极!却不知怎么愿意嫁到吉家那样的门户里去?
崔夫人重新展开笑颜:“既然说到二崔同祖去了,这门亲倒真不能不结了……”
从李家出来,崔婉便叫翠芜回崔家报信说李家不日便将上门提亲,郑如意和崔玥闻言喜不自胜。
了却崔家这桩搁置大半年的事情,崔婉总算松了口气。
毕竟崔玥亲事总在那边吊着,她也委实坐立难安,总担心她万一嫁不出去,又反悔要来闹她,到时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更不知吉顼会不会休了她再去娶崔玥。
几日后,李家果然上门提亲,李家请的媒妁刚出门,崔家便着人给崔婉送来了消息。
崔玥的亲事既已铁板钉钉了,待这日吉顼从国子学回来,两人一道用过宵食后,崔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跟吉顼说了。
“夫君,今日宣州李刺史上崔家,为其庶子李四公子向我阿姐提亲了。”
吉顼怔了一怔后,点点头淡淡说道:“哦,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