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扶着崔婉起身换妥衣裳,这时秋彤端了淮山羊肉粳米粥和几样咸菜进来了,第一眼便看到一片狼藉的床榻,同样脸一红,低声道:“小娘子,郎君吩咐厨房煨了粥糜,让你醒了便用。”
崔婉撇撇嘴,问道:“他人呢?”
玲儿抢着答道:“郎君帮小娘子制墨去了。”
崔婉心头不屑冷哼一声:她都完成大半进程了,他才来帮忙,昨夜之前还吊着张脸,连话都不愿同她说呢。
只不过,至少这两日,她的的确确是连路都走不动了,确实没法再去管墨条之事。
也算得她咎由自取,昨夜里没忍住笑话他,结果这人恼羞成怒了,最终却是她吃尽了苦头。
忽地,崔婉想起一事,便问翠芜道:“吉芙姐妹来过了吗?”
可别叫两个假学生看到她羞人的模样,否则她今后真是没脸再为人师了。
翠芜一边给崔婉喂粥一边道:“她们刚入了院门,便被郎君打发走了。”
崔婉闻言方放心地点了点头。
这时,吉顼突然进来了。
“你们都出去吧。”说话间,吉顼自然地从翠芜手上接过碗,勺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便凑到崔婉嘴边。
几个小婢忙知趣退了出去,房间顿时只余他们夫妻二人。
吉顼虽没给别人喂过饭,可今日为崔婉做起此事来,却觉得驾轻就熟,倒让他自己大感意外。
然而崔婉并不习惯让他喂自己吃饭,抬手就要去夺他手里的碗匙:“我自己来吧。”
吉顼却瞥了崔婉一眼,不容置疑道:“张嘴。”
崔婉不得不乖乖张嘴让他伺候,难得见她这副模样,吉顼垂眸微不可查地轻抿了一下唇角。
“墨已经入胶了,你力气不够,晒几日由我去打实,你再自行去套模。”吉顼一面喂她,一面淡淡说道。
崔婉点了点头,想起昨日找他欲道明的主题却只讲了开头两句,便一脸蒙地被他拐偏到别的地方去了,此刻她不得不趁此机会把正事说完。
“夫君,你科考那日,我其实是去奉国寺了。”崔婉小声说道。
“我知道。”吉顼把空碗放到桌上,回来坐到榻旁,帮她轻拭着唇角,神情专注。
崔婉轻轻“呀”了一声:原来他竟然知道,难怪要生气了。
“奉国寺有一副已故阎相的水墨丹青,魏王世子要我把那幅丹青摹刻到墨条上。”崔婉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吉顼脸色。
“嗯。”吉顼剑眉微挑,等着她的下文。
崔婉见他神情并无不悦,便接着说道:“但阎相画作,虚魏王世子交代奉国寺方丈放行我方得一观。”
“无妨,你只管告诉他,我与你同去即可。”
几日后,崔婉吩咐碧桃去找武延基,武延基听闻吉顼与她同行作何反应崔婉尚且不知,但二人倒是顺利见到了阎立本的画作。
本来以为临摹此画尚需多跑几趟,哪知吉顼丹青妙笔,功夫了得,挥毫一日便胜过她日日费心描摹。
当她就快将东西做好时,春闱放榜之日到了。
林氏天刚亮便硬拉上她和吉顼,准备去贴春榜的衙门口蹲守,哪知一到却发现比他们更早到的人已把外头挤了个水泄不通。
“阿娘,回去等吧。”吉顼淡淡一说,转身便要走。
崔婉心想:这是紧张到不敢查公务员笔试成绩了。
林氏却不肯,指挥着两个小厮帮着她突出重围,竟还真让她一寸寸往前给挤了进去。
崔婉无奈,便去拉吉顼衣袖:“夫君,就等等嘛。”
吉顼闻言,回头望着她,眸光灼灼:“你想知道?”
崔婉只好点点头称“是”。
“那走吧。”
吉顼转身牵起她的手,护着她,往拥挤的人群走去。
一个时辰后,在万众翘首企盼中,几名官差手执皇榜出来张贴。
刚贴好,崔婉便感到人群往前推搡的压力,吉顼双臂一张,立时将她护在怀里,崔婉心中一甜,脸稍稍一热,躲在吉顼高大的身形中,也跟着别人踮起脚尖去看榜。
但不论她如何伸长脖子去看,她身高决定了她的视线总归越不过那么多人。
正懊恼之际,突然间,她被身后之人一把揽住腰身,轻轻一托,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高出旁人半截身子。
她羞得一手撑住吉顼的肩,一手忙去捂自己的脸,一边嗔怒道:“快放我下来!”
崔婉大感郁闷:怎么两人发生过那事之后,她原本引以为傲的脸皮越来越薄,而原来容易动不动就害臊的人却越来越不知羞了呢!
她还没空出心思去看榜,奋勇挤到前排的林氏却欢喜得冲他们挥着手绢大喊起来:“状元!大郎你中状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