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未进房,便冲着门外值守的秋彤吩咐道:“怎么入夜了还黑灯瞎火的,光线如此昏暗,万一女郎磕着绊着怎么办!”
秋彤听了却不吱声,更是站着不肯动。
吉顼眉头一皱,便知这怕是崔婉的主意,他揣着几分糊涂,一脚踏入了房中。
不想崔婉却背对着门,躺在美人榻上不知干嘛,他进屋了她都无动于衷。
吉顼走上前,柔声问:“婉儿,怎么不多燃几盏灯?”
崔婉见他过来,侧了侧身子,依旧背对着他点点头,含糊不清道:“我乏了,想睡觉,所以不让她们点灯。”
吉顼闻言,虽然觉得怪怪的,却未深究,便坐到榻边上,俯身想去抱崔婉,不想却被崔婉反手一把推开。
“夫君若有公务要处理,便去书房吧。我如今身子不便,怕伤着孩子,我看今日起,夫君不若先回书房睡吧。”
吉顼闻言愣了一愣,耿直道:“我,我会小心谨慎的。”
崔婉恨不得他立刻离开,口气便有些不善:“反正会吵到我和孩子的。”
吉顼突然莫名其妙被吼,虽说有些小郁闷,但还是很理解的,大夫早说过,孕妇脾气敏感易怒,为夫者,当多加担待,避其锋芒!
思及此,吉顼顺从地点头:“那夫人好好休息,需要为夫时立刻差人去书房知会我一声。”
“唔。”崔婉囫囵地吭了一声表示知道。
吉顼又稍等片刻,见崔婉仍旧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更再无只言片语,只好意兴阑珊地去了书房。
他本以为崔婉也就那一夜如此,哪知接下去,他白日起身时她未起,夜里他回府她已用过晚膳也不等他,更有甚者,她还已关门休息,房门竟还落了锁。
如此这般,两人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居然愣是有五日未曾碰上一面,更连半句话都不曾说过。这下子,他再心大也该明白她是有意避着他了。
吉顼自觉这委屈实在受得有些不明不白。
于是,这日他特地告了假,专门等她醒来。
没想到,他平日里上朝的时间刚过没多久,崔婉便醒了。
他一听崔婉屋里的动静,便立刻走了进去。
“夫人今日起的真早。”
崔婉当即肩一抖,显然是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大跳。
“夫…夫君怎的今日没有上朝?啊,我要出恭,劳烦夫君先出去一下。”
话音未落,崔婉便转身往角落里的恭桶走去。
居然躲他躲成这个样子,吉顼心头郁闷无比,他深刻反思了好几日,委实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处惹她不高兴了。
思来想去,太过君子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夫妻本为一体,更无男女之防。
她出恭,他跟上去也无甚不妥。
于是本欲依崔婉吩咐出去的吉顼,索性折回去,到角落处,将遮挡的帘子一掀,义正言辞地问:“夫人不是要放水?怎的为夫未闻落泉之声?”
本坐在恭桶上的崔婉吓得差点站了起来,想到自己虽无尿意,可做样子还是做全套的,纨裤正褪了一半呢,登时羞红了脸,又怕他看到自己,急得低头避开他不让他瞧:“你跟来做什么,快出去!”
未料吉顼恍若未闻,反而上前一步,蹲下,伸手去抬她精巧的下巴,她没办法只能捂住脸,只给双眼留了条缝。
却见吉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崔婉心头忽地也生起一股邪火:她变丑还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害的!
于是便拿手缝里漏出来的一对杏眼,气势汹汹地瞪回去:“讨厌!丑死了,你别看!快走快走!”
男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想到向来十拿九稳淡定从容的她,竟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由好笑。
又想到她紧张这么多日,原来是为了脸面,吉顼不禁带了几分好奇,此刻不由分说便去拉她遮脸的手。
崔婉起先还打算顽抗,可挣扎几下发现力气终归不敌眼前这男人,索性破罐子破摔,恼恨地放下手,把眼睛一闭随便他看,嘴巴上还恨恨地念道:“哼!吓死你吓死你吓死你……吓得你离我远远的最好!”
这下看清她脸上冒出来的一个个小小的红疙瘩,总算知道她最近在恼什么。
他猛松一口气:总归不是恼他便好!
吉顼小心翼翼地捧起崔婉的脸,轻抚她脸柔声叹道:“傻子,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那日后,崔婉也不再躲他,知她怀孕了脾气变得古怪,吉顼只能每日变着花样哄她开心。
吉顼天天一出皇城城门,便直奔洛阳城各坊的大街小巷,去寻那各式各样的吃食和新奇玩意儿给崔婉带回去。
崔婉自是被他哄得半点脾气都使不出来,一直到家里突至一不速之客——正是她亲妈,郑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