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从蓉压着怒火,点点头:“知道。那对玉佩他十分爱惜, 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不懂事抢去玩, 差点摔坏,他还生气了,那是他唯一一次同我生气,模样真是吓死人, 我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
武延基轻叹口气:“当年我听他提过一嘴, 那对玉佩本是他父母的定情之物,他一直视若珍宝。不过,你可知他如今已把另外一半送人了, 身上只留下半只?”
武从蓉瞪大眼睛:“送人?我碰一下裴哥哥都要大发雷霆,他竟拿去送人?”
“是的。你只消找机会去裴光庭那儿瞧瞧,便晓得阿兄说的是真是假了。你既知那东西于他而言有多重要,那他将此物赠予他人,当知那女子在他心底的地位如何了。”
此时武从蓉已完全相信。
她记得约莫四五岁的时候,当时尚是太后的陛下,宴请朝中重臣和亲信之人,她随父亲入宫,在陛下后宫大殿之上,她第一次见到裴光庭。
当时宫里那般吵闹,裴光庭一个人立在人群之中,就像外头那清冷的月光一般,皎洁而遥远。
那段时间,她恰好沉迷于神仙精怪的故事之中,乍然见到年长她几岁的裴光庭,只觉神话里的神仙应该就是长这样的吧,好看却让人不敢靠近。
那时陛下见她痴傻地望着裴光庭,开玩笑同身旁的库狄氏说:“你家小郎君可把我家小娘子给迷晕头了,不若咱们结个亲家可好?!”
库狄氏那时的回答她至今记忆犹新,只记得库狄氏当时捂嘴笑道:“三郎若有这福气臣妾自是求之不得了,只怕将来万一三郎长歪了,小娘子要后悔。”
陛下听完笑笑也未继续说下去。
可她却从此记下了。
裴光庭将来是要娶她的,她将来是要嫁给裴光庭的。
这么多年,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裴光庭,可那么多年过去,她却依然觉得他遥不可及。
但她越来越喜欢他,她就是喜欢他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冰冰的样子。
可这样一个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男子,竟不知何时与人私定终身,甚至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而她,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瞬间,武从蓉感觉又恼怒又挫败……
她颓丧地跌坐在精美绝伦的波斯毯上。
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仪的男子迎娶他人?
忽地,武从蓉抬起头望向特地来找自己的兄长。
兄长提前来找自己,定然不只是来告诉她一个结局而已吧?
武从蓉眼底重新燃起希望:“阿兄,你是不是有办法?阿兄,求你一定要帮我……若不能嫁给裴哥哥,我就…我就出家为尼,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
武延基蹲下身,心疼地理了理武从蓉略微散乱的发丝:“办法是有一个,可却需靠你自己去争了,只是……”
武从蓉听说有办法,急切道:“只是什么?阿兄快说…”
“阿兄怕你那样做了,裴光庭纵是娶你,却要一辈子怨你恨你,这样你也愿意?”
武从蓉低头略一思量,一咬牙,而后重新抬起头,发狠地下定决心道:“我不惧他恨我,我只要能得到他,他能日日守在我身边便成。”
武延基闻言拍了拍武从蓉的肩,忽地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好样的,不愧是我们武家人!我们武家人的血液里,从来就没有屈从,只有强求!”
他的身上流淌的是武家人的血,对他们武家人来说,世间之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一个女子当皇帝,这几千年里,可曾听闻过?
可他们武家人偏偏做到了。
他们想要的,便要得到,不论别人愿不愿意答不答应。
他们偏偏就是要强求。
世间之人,但凡想去做成困难的事,靠的无不是“强求”二字。
哪个人,考进士不是咬着牙强求来的?
南市波斯邸那些波斯人,个个豪富,他们钱财难道不是跋涉千山万水强求来的?
哪朝皇帝的皇位,不是强求来的?
世上哪有白送上门的好东西,若自己不争,只能拱手让人。
而他们武家人,便是最懂其间道理的!
武延基正色道:“既如此,阿兄便告诉你。趁裴光庭尚未与人订亲,你让叔父尽快去求陛下,为你和裴光庭赐婚!”
武从蓉闻言有些为难,把嘴一瘪:“我还有三年才及笄呢,我小阿姐的亲事都尚未有眉目。阿耶事务繁忙,哪里会为我这点小事特地去求陛下。”
武延基勾唇一笑:“很简单,那只要让这件事变成重要的不得不做的大事便成。”
武从蓉不解,疑惑道:“如何变成大事?”
“很简单。你只需告诉你父亲,你听说裴光庭欲与五姓大族结亲,关中大族与山东豪族若牵扯在一起,陛下定当不喜,你阿耶若能趁机阻了此事,必能讨得陛下欢心。此外,裴光庭身后的河东裴家,若能与你结亲,想必会成为你阿耶的一大助力。而且,其母库狄氏深受陛下宠信,有她在一旁为你阿耶说话,想必今后他欲行任何事,都将更为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