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纪湫关上门,把药随意丢到操作台上,想到自己放的热水还没关。
轻快的脚步声哒哒地响过后,客厅陷入了一片沉寂。
商皑站在桌子前面,视线落在那个牛皮纸袋上。
灯光能照明的范围不多,他个字很高,直起身时,光线溺在胸膛以下,容颜探进一片黑暗里,唯独眼睛泛着点点冷芒。
送药?还送糖?
倒是很体贴。
安静的室内,弥漫开阵阵森然。
流转的暗影中,只见男人的唇角在紧紧抿过后,忽然一边翘起笑来。
弧度很浅,勾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阴冷,和着一声于鼻腔里哼出的音节,短促,散漫。
凄凉的月亮里,停在枝头的黑鸦受惊一般,很快拍着翅膀飞远了。
纪湫在楼上的浴室里很是沮丧。
她之前记得明明是放的热水,可伸手一摸,却是冷水。
浪费这一大缸的水了。
纪湫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将就着冲一冲。
夜晚的温度开始降了,没关严实的窗户吹来刺骨的寒风。
纪湫一出来就被冻得哆嗦。
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整个人才算活过来。
室内开着暖气,倒是很舒适。
纪湫原本想直接钻进床,但刚铺开被子,忽然想起书还在客厅。
那本书她读着还挺有兴趣,正正好看到打脸反转。
她心里痒痒的,掀开被子赤脚下床,在略有点凉的地面,踮着脚尖奔下楼。
客厅面积大,热意不比卧室,地板的凉意有点锥心,纪湫打了个寒噤,一步一跳,三两下就蹦到了沙发上。
正拿到书要返回,只听露台滑门传来“哗”地一声轻响,外面呼啸的寒风长驱直入,把纪湫冷得狠狠缩了下脖子,连眼睛都给冻迷了。
商皑侧身进来,眼角的轻漠地扫过沙发,垂下眼睫时把门关上。
纪湫一只脚吊在沙发上预备起身,商皑从旁经过,手里落下一包新开的抽纸,在她面前的桌上碰出轻微的声响。
这一点动静让纪湫稍微迟疑了下行动。
她和商皑无话可说,正等着他自己走开,却听见头顶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的鞋呢。”
纪湫抬起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发现对方眉宇微微蹙着,幽黑的眼睛正放在她的身上,带着训诫的严肃。
“不知道。”
听起来有点任性妄为,但事实如此。
她正是一时间没找到,所以才索性光着脚下来拿了书就回去,横竖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商皑忽然乌云消散,只余唇边冷峭。
“恶名昭著的国际劲敌,组织里的高层却连一双备用的拖鞋都没有。”
语气淡淡的,声音沙哑又低沉。
纪湫揣摩片刻,反应过来。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她皱着眉头站起身,在狭小的沙发拐角,将挡在跟前的人推了一把,径直越身离开,“我洗了澡正热,这样凉快。”
走了三步,听见商皑的声音传来。
“你踮着脚尖的样子,并不像很热。”
纪湫这才意识到,发现自己果真还是如来时那样,一脚一跳地在走。
即便没转过身,她也能感受到背后冰冷嘲讽的注视。
她将心一横,脚踩实了地板,尖锐的寒气从刺入脚心,直送进心脉。
纪湫默默吸了口气,皱着眉,背影大咧咧地一路回了房去。
商皑目光随她攀上,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握紧了。
回到房间里,纪湫发现自己已经看不进去书了,干脆把书扔到床头柜,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
脚还没焐热,但并没有僵得影响睡眠。
最开始胡思乱想了几下,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之间,纪湫忽然感觉有东西钻了进来,捏着她的脚踝往外面拽。
力道其实不大,但她一直以来保持着警惕,此时一下就惊醒了。
小夜灯里,商皑冷俊的脸上是一层暗影。
“既然醒了,就自己来。”
纪湫还有点惊魂未定,用酸胀的眼睛看了扫了下床边。
半盆子的水冒着热气。
她睡得正香,要不是被吓到了,哪里愿意醒。
心里正憋着一股躁郁之气,她往下一躺,根本不给面子。
“端走。”
商皑站起来,大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里,从高处瞧她。
被窝里的女孩卷着腿,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一股子执拗傲慢。
在纪湫的字典里,睡觉是跟生命危险相差无二的事情,现在确保人是安全的,那最重要的就是睡觉了。
她量商皑也做不出什么事来,心安理得地呼唤起了周公。
就在这个念头才散去没多久,身子忽然被迫离开了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