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帝的动机并不难猜,无非就是打算趁着他们被六王爷追杀之时杀了他们,再拿走账本,这样既能拿到六王爷通敌叛国的罪证,又能将“毁尸灭迹”的罪名嫁祸到六王爷身上。
如此一来,他们两人的处境愈加危险。
等那队人马身影消失在视线,彻底听不见马蹄声后,沈喻风将云敛背起,出了草丛,站在路边左顾右盼,脸上神色犹豫不决。
前有皇帝的追踪,后有六王爷的逼杀,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这样继续走下去,很难担保不会遇到六王爷或者皇帝的人。
若是只有他一人对上官兵,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然而眼下跟他在一起还有伤势不明的云敛。在这种情况下鲁莽行事,不是什么上等之计。
他心一横,牙一咬,转身没入草丛,朝着草丛尽头那片白茫茫的山脊走去。
那是一座雪山,雪山上有一个专供皇室贵族出游狩猎所用的狩猎场。因地势高拔陡峭,山上常年飘雪,气候严寒,罕有人迹,正适合他们逃亡。
沈喻风背着云敛,运起轻功,不消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脚。
“我们进雪地吧。”
他随口说了一句,背上的人也没应,不知究竟状况如何。他没再多言,搂紧人径直往前一掠,稳稳当当跳到雪地上,开始往雪山山巅走去。
随着越走到山顶,足下积雪越重,飘到他们身上的落雪也越来越多。沈喻风将人搂紧,陡然惊觉背上的人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沈喻风当即将人放下靠在树桩旁,伸出手为他探了探脉搏。
云敛脸上覆盖了一层薄雪,他半躺在地,透过迷蒙的雪雾,双眼朦朦胧胧地望过来。
“是你?”他低声说道。
“是我。”低头把脉的沈喻风应了一声。
“你是沈喻风?”
沈喻风一顿,应道:“……我是沈喻风。”
“你来救我了?”
“是,我来救你了。”
云敛忽然大笑起来,挣脱沈喻风的搀扶,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往雪地深处走去。
沈喻风用力拉住他,将人拽到怀里来。
“这是做什么?”
沈喻风皱眉拉住云敛,擦去他脸上的雪。只见云敛嘴角原本的血迹已经凝成血块,混杂在一片片薄雪里,凄清的月光照出他那张苍白的脸,显得出无比艳丽又无比诡异的神采来。
沈喻风内心重重一跳。这种症状他不是没见过,从红怜身上,从施凤亭身上,他看得明明白白——这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
沈喻风又惊又怒:“你喝了师湛那瓶毒药?!”
云敛竟然抬头对他一笑:“是啊,不这么做,又怎会骗得过六王爷,又怎能拿到解药?”
他张开一直紧握的手掌,把掌心里一枚灰色药丸拿给沈喻风看,眼底闪起狡黠的光彩,很是得意地说道:“看,他们以为药瓶在混战中被踩碎了,没想到我早把里面的解药拿出来了,一直藏在手里。”
沈喻风怒喝道:“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作赌?如果六王爷不肯给你解药,你不就死路一条了?!”
云敛只是对着他笑,并不回应,好像这件在沈喻风看来十分匪夷所思的事,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做法。沈喻风不想说他了,直接一把将他重新背起:“撑着点,我带你去找大夫!”
见多了红怜中毒之症,他也知道眼下情况有多紧急,二话不说,背着人只顾往前冲,越过狩猎场围栏,一心朝着最快下山的路走去。
雪下得越来越大,从开始的星星点点,到现在簌簌扑扑下个不停,沈喻风双足深陷雪地,眼前、身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不辨方向,只能依靠大概方位而行。
一方面是后面随时会赶上来的追兵,一方面是云敛愈加严重的伤势。他几乎是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在赶路。
赶路大半天,好不容易终于在雪山上看到白雪以外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黑点,在白色雪地中显得分外扎眼。沈喻风走进去一看,发现却是一间木屋。
雪山上常年有野鹿、野兔出没,便有一些过路猎户在此搭建临时居所,在此暂住。
沈喻风在木屋里找到一件破旧的裘衣,将两个人紧紧包裹起来,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路。
自始至终,云敛一直没有开口,他脑袋东倒西歪,软软趴在沈喻风背上,呼吸也变得极其薄弱。在沈喻风披上裘衣,为他输了一些内力之后,似乎是有了回暖迹象。他眼睛微眨了眨,特意把脸往沈喻风的后脖颈贴去,喷出的热气几乎要透过衣领传到沈喻风心里。
“你身上很烫。”沈喻风叹息道。
背上的人低低笑开,什么话都没说,沈喻风也不理他,只是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