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然后呢?”沈喻风冷冷道。
施凤亭笑得得意异常:“我与云公子种种谋划都是为了各取所需,他助我登上城主之位,我助他从施光赫那里拿到幻海云图,哎呀呀,说起来,这位云公子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那心计深的呀,啧啧啧,在下自叹不如呀。”
他这一句,正证实了那夜闹鬼之事果然是云敛的计谋。
沈喻风想了想,有意道:“他怎能保证施光赫一定会招认罪行?又怎保证你能顺利当上城主?”
“当然都是我们的计划喽,”施凤亭替他解除疑问,“杀掉一个施光赫容易,但要完全取代他当上城主可不容易,所以云公子给我出了一个计谋,对他施蛊,迷乱他的心智,又计划在棺材放下我爹娘的画像,激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好在众人面前自认恶行,让他一朝跌入泥淖,失去民心,此时我再取而代之,一呼百应,轻轻松松便可夺回城主之位。”
沈喻风心里明白,城中或许还存在一部分施光赫旧部,但施凤亭现在占据有利地势,要铲除异己,不过时日长短问题罢了。
施凤亭又摇头晃脑道:“可惜啊,这位云公子急于拿到幻海云图,违背了跟我的合作,偷偷杀掉施光赫,大厅上又以退为进,将众人耍得团团转,本来呢,沈庄主心软为他求情,让他留下一命,这人就应该留下来,好好报答沈庄主的大恩大德才对!这人可倒好,又趁着天黑私自逃走了,唉,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啊!”
沈喻风虽然天性纯良,却也不蠢,听他故作姿态说了几句,明白了这个人是不满于云敛杀掉施光赫之事,跟他见面,是打算在他面前言语拨弄,挑拨他与云敛之间的关系。可笑这人只知他与云敛相识一场,却不知他与云敛交情深到什么地步,故而这一番做作姿态在沈喻风看来,真是越看越倒胃口。
他坦然笑道:“他确实是个爱耍心机的小人,但说他以退为进却也不对。”
施凤亭来了兴趣:“哦?为何?”
沈喻风摇头道:“因为他那时根本没想过我会出面救他,已经做好了就此一死的准备。”顿了顿,道,“他对别人狠,对自己却更狠。这就是你不如他的地方。”
施凤亭听完若有所思,沈喻风说完这话,再不多言,转身便走。
走到城门口,发现方家兄弟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去吧,不用送了。”他头也不回道。
虽然之前他为这对兄弟解除施凤亭蛊术,然而兜兜转转,人各有志,这两兄弟到后来还愿意一心跟随施凤亭,他也说不得什么。
那两人似乎是迟疑了会儿,片刻之后,脚步声果然逐渐远去。
沈喻风叹息一声,望了一眼这空空荡荡的城门,想及当日来时情景,又是一叹。那时没想到来的时候独身一人,走的时候也是如此寂寞。
走出城门几步,忽而看到一道绛红色的衣角在城角一闪而过,他低声叫了声:“红怜?”
“沈大哥。”一道红影从墙角越出,出现在他面前。
红怜换了一身红色的衣服,脸上也细细地上了妆,额上贴了花钿,站在城角处,笑容恬淡。
“你——”沈喻风想问她为什么会突然答应成亲,然而又想到他一介外人确实不该过问太多,最后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道,“恭喜你,要当新娘子了。”
红怜羞赧地笑了下。
沈喻风点点头,越过她径直走向外面的大道,走出几步,发现红怜还留在原地看着他。
“有事吗?”他停住脚步。
“没什么,沈大哥,”红怜轻轻摇头,只是笑道,“一路保重。”
沈喻风也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道:“保重。”
他并非不解风情的莽汉,这姑娘对他的心意他看在眼里,可惜一个心系他人,一个将要嫁为人妇,再多纠缠都是不该的。
赵凛怀说得对,为了红怜好,还是早走为妙。
***
走出自在城之后,他循着东南方向走去——那是如意山庄的方向,按照当前行速,不到五天便可回到暌违已久的家。
过了大半日,到了午时,才终于走出那片深林,他绕着山间小路,绕过一处山脚,目光一瞥,却看到草丛里坐着一个人。
他顿住脚步。
草丛里那人一身白袍,正面对着他举起酒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沈庄主,这么急着赶路,不妨来喝上一杯啊。”
这人不仅莫名出现在此地,竟然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摆了一张长几,几上摆放着一樽酒壶与两只白玉酒杯。
沈喻风环顾四周,发现柳含烟与其他人并不在这里,窦疑之心顿生,又将目光收回放在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