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成为公主。
她不能接触以往的任何东西。
太后要抹掉她的过去。
白泽鹿已经习惯。
那日因为秋猎,宫里人少了许多,就连奴才也是。
白泽鹿便在殿内习字,她妄图临摹太后的字。
她花了近半年才窥探到一次太后的字。
没有被发现。
那时她就知道,太后也是人,也并非无所不能的。
“朝鹿。”
白泽鹿握笔的手顿了顿,疑心是自己的幻觉,便凝神静听。
“朝鹿。”
又是一声。
白泽鹿搁下笔,提着裙摆往外奔去。
殿外空荡,一个奴才都没有,唯独门口立着个人。
他一身骑装,显然还未来得及换下装束便赶了过来。
“兄长!”
白泽鹿眼一亮,唇边是掩不住的笑意,刚要扑进兄长怀里,便被止住了。
“小心压坏了它。”
朝野从怀里揪出个小东西来,通身雪白,耳朵垂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点不怕生地望着她。
白泽鹿伸出手去接,但嘴里还是说着:“太后不让我养的。”
闻言,朝野手一顿,又收了回来,“那我带走了。”
白泽鹿连忙抓住他的衣袖,“不行!”
朝野看着她。
“……我悄悄的。”
朝野笑了,将小东西放进她手里,“拿着,我走了。”
白泽鹿一愣,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现在就走?”
“今日秋猎,我趁着没人偷溜出来的,被人发现以后这招就不管用了。”
朝野轻轻拍了拍她,顿了顿,又说:“明年我去科考,她会放你回来的。”
朝家封无可封,功高震主,太后容不下朝家,但也动不得。
边境连着十五座城的军,只服朝家。
所以太后用她来牵制朝家。
“兄长……”她蹙着眉,语气并不怎么赞同。
朝野打断她:“文臣武将不分贵贱,做官也没什么不好。”
“但你不喜欢做官。”白泽鹿说。
“现在喜欢了。”
朝野抽回衣袖,摸了摸她的头,“再忍忍。”
“下次带你出宫玩。”
那时,两人都不知道,这两句话泯灭在了漫长的岁月里。
这一句忍,便忍了八年。
而下次,再也没能来。
展西的猎场距离王宫很远,朝野说完便离开,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天色黑下来前赶入猎场。
但却再来不及去狩猎。
朝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父亲却像是早已知道,在他的猎物袋里塞满了扎着标有他箭羽的猎物。
太后怀疑他,却也只是怀疑。
朝野猜测是父亲为他善了后。
只是太后这个人,一旦怀疑,宁肯错杀,也绝不会放任。
秋猎过后,太后来到了白泽鹿的宫殿。
一群奴才不分青红皂白便开始搜起来。
下令的人是太后,谁也阻碍不得。
白泽鹿早猜到会有这一幕,一言不发地跪在一旁。
“回太后,没有。”
“回太后,没有。”
“回太后……”
殿内极为安静。
而后,她听见了越来越近的声响。
是朝着她来的。
她低着头。
直到视线里出现了太后的衣摆。
“泽鹿,做得很好。”
她感觉到有一只手很轻地抚摸着她。
“学聪明了。”
太后慢慢收回手,拿着巾帕一点一点仔细擦过,“行文,你说,藏在哪儿?”
一瞬间,白泽鹿指节绷紧,却不能抬头。
自然也看不见行文的情况。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听到了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以及太后要的答案。
太后扫了一眼奴才拿上来的雪兔,淡声道:“你要永远记住,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而后,她摸到了柔软的绒毛。
她低下头,看见雪兔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一如第一次见到的那样。
“告诉我,泽鹿。”
太后的声音很低,带着诱骗意味,“是杀了兄长送你的玩宠,还是杀了背叛你的行文?”
白泽鹿没吭声。
“都不选?”
太后似无奈般,说:“那便都杀了。”
白泽鹿猛地抬起头,“母后!”
“低头,泽鹿,我没有让你抬头。”
“不过,既然你不肯……”
她瞳孔骤然收缩。
长剑横穿而来,直直刺向手里的雪兔,鲜红的热意溅在她的脸上,她还能感觉到掌心里的温暖。
但她知道,这股温暖很快会消失了。
她垂下头,望着雪白绒毛上刺眼的赤色。
“抬头,泽鹿。”
她却像是没听见。
“听话。”
而后,她感觉到有一双手贴在她的下颚上。
那双手将她的头抬起来,让她亲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