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苑林牵着梁承的手走向一处观景台, 鼓励道:“别怕,我抓着你。”
梁承还没被人这么哄过,想起第一次骑摩托车载乔苑林,对方贴着他的后背,不习惯但也不难受。
站在观景台上,栏杆外似海翻滚的红云宛若仙境,感觉脖子伸长点能瞧见南天门,乔苑林看呆了,向前一步倾身触摸浮云。
梁承在后侧胆战心惊,要是没心脏病,他估计乔苑林蹦极冲浪滑翔伞,什么都敢试一试。
双手卡在唇角,乔苑林突然放声大喊:“——姥姥!”
梁承属实没料到这一出,揪住面前的防寒服帽子,提醒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姥姥还健在呢。”
乔苑林继续喊:“——我跟梁承好了!”
他回过头来,背着光,黑发融金,面颊飞红,两眼飘了片轻纱水光的云雾,下一句他是沉声说的:“我会给你幸福的。”
梁承微怔,眼前的人与十六岁的少年重合。那时乔苑林说会对他好,他只当是一个小屁孩儿在嘴甜,后来才发现,那是他听过最郑重的承诺。
他有多怀念过去,就有多珍惜此刻,他猜自己一定笑得很傻,问:“你打算怎么给我幸福?”
乔苑林愣了一下,这种事哪有详细问的,他想了想,赖皮地说:“八宝粥太沉了,我就背上来一罐,晚上给你吃。”
“噢,这么爱我啊。”梁承道,“我背了四罐。”
天黑就不能下山了,大部分游客有备而来,纷纷挑选位置开始搭帐篷。山顶有一些免费的公共帐篷,不过数量有限,只能几个人挤一顶。
抚云台上没电没信号,亮起无数盏露营灯,帐篷搭好,大家把能取暖的东西都掏出来,因为夜间气温很低。
梁承和郑宴东钻在帐篷里铺防潮垫和睡袋,两双长腿窝得难受,郑宴东说:“念书时总被你压一头,怎么脱单也比我快?”
“羡慕么?”梁承问。
“你少得意。”郑宴东道,“不过我确实为你高兴。”
梁承在黑暗中轻砸一拳,说:“谢了。”
外面闪来应小琼的身影,扒开帘子问:“小乔回来了吗?我找不着他了。”
乔苑林刚谈上恋爱太兴奋,四处凑热闹,有一家三口带了扑克斗地主,他过去围观了两局。又遇见一个天文爱好组织,听人家讲了会儿观星指南。
角落飘来乐器声,一个失恋的男大学生在弹尤克里里,据说原计划和女朋友一起来的,但国庆节前分手了。
乔苑林驻足聆听,从花环上薅了一枝献给对方,安慰道:“别气馁,比起爱情,大学里的成绩和绩点更重要。”
对方忧伤地说:“诺湖传说太不吉利了,仙子都没得到爱情,何况是凡人。”
乔苑林一个没忍住:“我今天就得到了。”
对方按住琴弦:“你谁啊,烦人!”
闲逛一圈,乔苑林经过一顶私人帐篷,顶部浪漫得绑着一串彩色气球。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明天是结婚纪念日,他们来云栖山看日出。
丈夫从包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千辛万苦背上来的,妻子撕开一包亲亲肠,两个人碰杯庆祝。
乔苑林默默幻想,明年这一天他要和梁承再来一次,也背红酒,背八二年的,再背个奶油蛋糕,气球要红色心形的。
再看亲亲肠感觉有点寒酸,他摸了摸兜,掏出两只卤蛋送给了这对夫妻。
梁承打着手电筒找人,最终在一名摄影师的帐篷里逮住了乔苑林,活儿也不干,饭也不吃,跟陌生人聊得火热。
还舍不得走,乔苑林出来便道:“明早四点半叫醒我。”
梁承故意说:“练太极啊。”
“我要看日出。”
“你不是恐日么?”
正好走到一片没有灯火的地方,乔苑林抬手遮住电筒的光,在梁承唇角啄了一下,小声说:“我搞对象了,那就不恐了。”
梁承反应的一瞬乔苑林已经走了,他看穿那点难为情,放慢跟在后面。
温度越来越低,人们基本都躲进了帐篷里,乔苑林一向怕冷,简单洗漱后便钻进睡袋,用围巾包裹着头。
他和应小琼瘦一些,躺在中间,梁承和郑宴东躺在两边。四个人挤着取暖,用应小琼的话说,比监狱的住宿条件还差。
手电筒关掉,四周乌漆墨黑,响起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咳!”应小琼说,“我警告你们俩,忍着点,打啵儿也别出动静。”
梁承冷淡道:“我就拽了下羽绒服。”
又过去会儿,应小琼吸吸鼻子:“谁吃奶糖了?”
乔苑林捂住嘴巴:“我,我低血糖。”
消停片刻,应小琼不知道搭着谁的衣服,口袋里滑出一个冰凉的物体,他摸索着感受了一下:“我去,哪位大爷进来了,怎么有个鼻烟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