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不让心底的笑意荡漾到脸上来,板着脸点头道:“世子放心,我会认真学的。”
蔺承佑又对众人道:“青云观教武功的时候禁止旁人观摩,请诸位背过身去,绝圣弃智,你们也别看了。”
众人依言转过身,连萼姬等人也不敢偷看。
蔺承佑把视线调回滕玉意的脸上,她笑靥浅生,眼底藏不住隐秘的兴奋。
他仰头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锁魂豸,施咒让这条虫变成一柄短剑握在自己右手,左手负在腰后,右手挥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回身一旋,利落地朝身侧一指。
“第一招看清楚了么?”
“看清楚了。”滕玉意点了点头,便要绕到蔺承佑身后比划。
蔺承佑却拦住了她:“就这样练。”
“就这样练?“
教剑术哪有面对面教的,程伯和五道教她时,都是在她前头示范,她在后头依样画葫芦地学。
现在蔺承佑和她面对面,她还如何学?他的左手对着她的右手,左脚对着她的右脚,学起来岂不乱了套。
蔺承佑自然知道滕玉意在疑惑什么,他也很胸闷。
桃花剑法又名夫妻剑法,是终南山那位前辈高人专门想来教妻子的,一向只能由丈夫教妻子,换别人教是万万不成的。
教习时丈夫和妻子需四目相对,每一招都情意绵绵。
换作从前,哪怕遇到天大的事,他总能笑面以对,此时面对着滕玉意的玉面桃腮,他竟连一丝笑意都挤不出。
滕玉意纳闷归纳闷,但转眼就想明白了,想来这剑法不同寻常,学法也不一样,师父面对面教弟子的话,可以及时纠错,难怪只需七招就能克化灵草的药性。
这么一想,她维持着与蔺承佑面对面的姿势,把刚才的剑招学了一遍。
“如何?”她殷切地看着蔺承佑。
蔺承佑过片刻才唔了一声:“脐下三寸为气海,用招的时候,伏其气于脐下,守其神于身。这是第一招的心法(注2)。”
说话间剑尖一抖,先转动剑柄在胸前比划一圈,继而刺向左方,不同于以往的轻捷凌厉,他招式柔和,旷逸如行云。
“这是第二招。”他收剑看向滕玉意,“此招心法是:神气相随,如影随形。需记住,神行则气行,神住则气住。(注3)”
滕玉意暗暗记在心里,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这剑法不但柔缓,还有种克制的意味,挥剑时很有心,剑尖始终不曾对向对面的人,不若程伯的“克厄”剑法和东明观的“披褐”剑法,即便招式不甚凌厉,也以克敌攻敌为主。
蔺承佑看滕玉意比划一遍,眉头稍稍松开,看来前几日的苦学给滕玉意打下了不错的基础,至少她身姿板正,学得也够快。
他把剑丢到自己左手中,不紧不慢又使出一招,回身时剑尖扬起了一阵轻柔的风,撩动了滕玉意腮边的落发,像郎君故意逗弄自己的小娘子,缱绻中透着戏耍之意。
滕玉意隐约觉得奇怪,欸,这招式竟有些轻佻的意味。
蔺承佑只管看着自己的剑尖:“‘心不动念,风来无去’,第三招的诀窍在于‘气’,把真气化为剑气,把无形化为有形。”
滕玉意压下心底的疑惑比划起来,剑招使到最后,她的剑尖也轻飘飘从蔺承佑身侧往上挑。
蔺承佑感觉自己鬓边刮起一阵轻缓的风,像有女子在耳边吹气,痒到人心窝里去。
这感觉极其陌生,他竭力忽略体内那种异样的感觉,面无表情收回剑刃。
随后,他左手握剑,右脚空踢,旋身的工夫墨绿襕袍侧摆露出里头的白花罗绫裤,长臂一展,姿势说不出的潇洒灵动,末了身子如醉酒般仰天一倒,再刺出一剑:“第四招的重点在下盘,记住左足蹑阴,右足蹑阳。”
滕玉意有些疑惑:“何为阴?何为阳?”
蔺承佑起身将剑尖往前一送,挑起她的小涯剑,不等滕玉意往后躲开,就势用自己的剑缠住她的剑,借着内力把她引到了自己身前。
“我为阳,你为阴。”他淡声道。
滕玉意心里咯噔一下,两人未免也离得太近,不说衣裳几乎贴在一起,脸也只差半寸了。
她诧异地低头看了看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剑,又抬头看看蔺承佑,蔺承佑并未看着她,而是淡淡地望着她身后的某一处。
“这……”她眉头微皱,下意识往后退,然而稍稍一动,就发现丹田处刚刚合聚在一起的真气,隐然有散乱的迹象,她惊疑不定,动作再次顿住。
蔺承佑察觉她的变化,转动眸子睇着她:“别动,我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别三心二意,否则别想练通真气。”
滕玉意狐疑地看着蔺承佑,蔺承佑虽然语气平静,但面色隐约有些不自在,这幅模样与他以往的神态大相径庭,不大像要捉弄人的样子,而且才学到第五招,她体内那股野马般奔腾的真气就有了归顺之感,可见蔺承佑没教错,这桃花剑法正是克化灵草的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