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婢女们打开门,果然是蔺承佑。
他像是临时赶来的,连官服都没换下,青衫幞头,脚蹬皂靴,走动时襕衫侧摆露出里头的赭红色裤罗裤,举止要多洒脱就有多洒脱,要不是腰间悬着金鱼袋,处处都与年轻官员毫无二致。
可惜衣领里头还是露出了端倪,估计是嫌天气闷热,他厚重的官服里头居然穿着宫制的雪白纱罗襌衣。
蔺承佑摆摆手让主家和乐工等人都下去,撩袍坐到对席,笑道:“让王公子久等了。”
滕玉意忙道不敢,看他额头上有汗,好奇道:“今日大理寺很忙么?”
蔺承佑给自己斟了杯酒,笑了笑道:“有点忙。”
差点就没能及时赶来赴约。
喝酒的时候,目光忍不住越过茶盏上沿看向滕玉意,她把胡子摘下来了,美若莲花的一张粉脸,眼睛仿佛含着春水,被窗外透来的阳光一照,乌溜溜的比葡萄还要黑亮。
蔺承佑收回视线,转头看了看门口:“我叫他们上菜了?正好我也饿了,这家江南菜做得还不差。”
滕玉意一愣:“不等小道长了吗。”
等他们做什么?巴不得他们不来,这家菜他带他们都吃过好多回了,大不了回头再给他们加点菜,蔺承佑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这家店的菜比旁处上得要慢,绝圣弃智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我还有要事在身,且等不了了。”
滕玉意想了想,蔺承佑应该是急着办完事走人,她指了指自己的腕子,悄声说:“玄音铃我已经洗过了,世子可以把厉鬼释出来了。”
“哦,没带。”
“?”明日书院就要开学了。
“这两日事忙,我没工夫去捉鬼。”蔺承佑道,“不过城北的修真坊有座庄子闹鬼,听人描述,像是专门吸食人鬼魂的伥鬼,我正好要过去办案,王公子要是有空,要不我带你一起去除祟?”
滕玉意喜出望外,伥鬼这种东西算是恶鬼一类,法力不算很高,她单用小涯剑就能将其除去,如此一来,她不但能试试玄音铃的灵力,还可以除祟攒点功德。
她心里乐开了花:“正好我也想试试端福教我的剑法,世子要是不想亲自动手,到了闹鬼的庄子,我一个人来对付就行了。”
蔺承佑垂眸饮了口酒,借命之人只能靠斩妖除魔来消灾,那一窝厉鬼够滕玉意攒好些功德了,不怪她高兴成这样。
他一本正经道:“也行。只是我手头有好几桩待办的案子,碰巧地点就在修真坊底下的义宁坊,王公子是同我一道去,还是在此处等我?若是嫌麻烦,我取完证再回来接王公子也成。”
难怪蔺承佑忙成这样,眼下已是晌午了,义宁坊离东市足有小半个城,等他办完案子回来,不知要到何时了。滕玉意沉吟,要不改日?但她明日就要带着玄音铃进书院……
蔺承佑忽又道:“其中一桩案子的受害人说起来你也认识,正是胡季真。另一个当事人没报案,只能算是上门除祟,绝圣和弃智今日不在,要是王公子没空,我只好再找人帮忙了。”
滕玉意一愣。
自从知道胡季真的事可能与卢兆安有关,她一直盼望着能借助此事揪出卢兆安的把柄,难得今日有机会打听一下案情,就算只能在外头等着也愿意,她马上改了主意:“我同世子一道去。如果我一个人不够用,端福也能搭把手。”
蔺承佑心里笑了笑,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真要去的话,光贴上络腮胡还不成,你这模样还得改一改,还有你这身衣裳也得换一换,最好换成道袍。”
滕玉意:“贴上络腮胡还不够?难不成世子要除祟的那户人家认识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着击了击掌,侍女们鱼贯而入,一盘盘呈上来,端的是芳酒绮肴。
二人用膳时,连杯箸都不闻响动,蔺承佑偶尔抬眸看看滕玉意,滕玉意似是觉得这菜胃口颇可口,不知不觉间,每一道都吃了不少。他看在眼里,自己的胃口也出奇的好。
膳毕,滕玉意让端福帮她弄了一套小道士穿的道袍,装扮了下楼,果然变成了一个面生的小道士。
蔺承佑上下打量滕玉意一番,笑着点点头:“赐你道号无为,待会到了李府,叫你‘无为’的时候,你要记得答应。”
滕玉意笑着垂眸:“贫道知道了。”
那边突然传来绝圣和弃智的唤声:“师兄。”
转头一看,正是青云观的犊车,一到楼前,绝圣和弃智就从车上跳下来:“师兄,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王公子呢?”
蔺承佑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被这两个小家伙追上来了,他自顾自翻身上马:“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