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桥:“你看看这地方。”
“这是后湖黄册库,除了庸宴,我只带你来过一次;昨天宣王将我带到这里,我就知道你的心不向着我了。”
桔子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后退一步:“秦桔……”
“等等。”秦桥走回那日与庸宴同坐的小亭子里,倚靠在柱子上:“你既投靠了宣王,自己的身世应该都知道了吧?怎么还姓我的姓?”
秦桔如遭雷击,僵在当地。
“前禁军都督,顾恩。”秦桥嗤笑:“算起来,你还是他们顾家的第一个女儿。”
秦桔……应该叫顾桔了,下意识地向前膝行一步,却被身前的少年按住了肩膀。
瓷愿适时开口:“顾老将军仍在南疆守着国门,事务繁重,就没让他们着急相认。”
“相认就是玩笑话了。”秦桥看着桔子:“你是顾恩与宫人所生,你母亲生下你来当即去了,你自然就流落到了轻桃司。当时顾恩顾老将军就在宫闱中做禁军头子,他那时不认你,现在又怎么会认?”
顾桔终于将脸抬起来了。
她比秦桥还长一岁,年少时却在秦桥尚且稚拙的羽翼之下长大;
秦桥一力托承国运,一双手谈不上清净,她或许不是什么道德清高的好人,却实打实地保护了她和桂圆不受外物侵袭地长大。
桔子不是投靠宣王以后才知道身世的,她从来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掌管禁军的顾恩,也知道他是遭人暗算才生下了自己;
她不是他的女儿,是他清正人生中的污点。
可即便这样,她仍然渴望证明,自己身上留的是顾家的血,她希望有朝一日她的父亲会对她说一句不怪你,打开祠堂的门在列祖列宗的面前认她回去。
秦桥:“瓷愿,你承诺她什么了?”
宣王笑了笑,突然回身牵住了桔子的手:“若是顾家出了个皇后,想必顾老将军就能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桔子让他牵着,眼睛却只敢放在秦桥的衣襟上。
顾桔脸上虽然常笑,但心思始终很重;
如今她从自己身边叛出,秦桥虽然也生气,但更有种“总算来了”的感觉;
更何况,秦桔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知道的机密足以让瓷愿动手杀了自己,但现在瓷愿对她原本的计划毫无察觉,一来是顾桔也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二来是她也没什么都告诉宣王。
这傻姑娘,让顾家承认她而已,犯得上将自己终身也打进去吗?
她也好,江蕊也罢,简直是一个赛一个的蠢货。
顾桔空着的那只手抓着自家的衣角,拇指和食指僵硬地捻动——
她在害怕,而且还怕得要死。
从崖州回来那次,顾桔以为秦桥要死了,在床边守了两个多月,每次秦桥睁眼的时候都看见她在那儿神经兮兮地捻衣角。
没出息的东西。
秦桥心里骂了一声,却开口就是护短:“瓷愿,我怎么不信你愿意娶个小侍女为后?”
瓷愿松开手,揽过顾桔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顾老是守边大将,他的女儿自然有资格为后。”
秦桥心知是这个道理,也没奈何。
但顾桔怎么不想想,以顾恩的身体和岁数,再活还能活几年?顾家那几个后辈又没有一个成器,等顾家没落了,谁还会买她这个“顾皇后”的账?
恐怕瓷愿都不会让她活过顾恩。
顾桔再次跪了下来,她说:“昨夜是我下药迷晕了主上,又将您带到此处,并通知宣王前来相见。”
秦桥像是叹了一声,但谁也没听到,她走上前扶起顾桔,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今天呢?又干什么了?”
顾桔死死咬着牙关,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先前主上命我安置秦台,今日我将她提了出来,并带去了揽月楼。”
秦桥下意识地歪了个头。
带到青楼去了?
秦桥朝着秦台“喂”了一声,戏谑道:“你这身血,难不成是恩客的?”
秦台冷笑:“是楚茹的。”
秦桥整个后脑“嗡”地一声。
打从昨晚被抓过来开始,她的脸色终于微妙地变了。
“我亲手将她捅死,春猎场上她见过我一面,那蠢货以为我是清河郡主的旧部,到死都不敢相信我要杀她!”秦台一脸痛快:
“还有你那个五大三粗的侍女,我也给她下了药——虽然还活着,但以后会又聋又瞎,嗓子也毒哑了。害她的毒我仔仔细细塞在了楚茹的尸体上。”
秦台桀桀笑:“姐姐,这是什么用意,你猜到了吗?”
盛国公庸宴乃清河附逆,监守自盗,指使府中侍女诛杀能指认他谋逆的证人——司马夫人楚茹,楚茹死前奋力反抗,夺了这侍女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