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起居郎一大一小,打从瓷学登基开始就一直是他们跟着,是以知道瓷学脾气和善,从不轻易发怒,因此并不很怕他。
大的说:“陛下,起居郎不可……”
瓷学:“嘘嘘!叫大狗哥!”
大起居郎:“……”
大起居郎:“大狗哥,起居郎是不可以与陛……与大狗哥过多交谈的,否则有影响史书公正之嫌。”
“二蛋呐,”瓷学咂咂嘴:“你真是不知变通。这又不是皇城,好不容易带你们出来玩,还不借机好好放松?三柱子,你说是也不是?”
三柱子无言片刻,摸出怀里小本。
瓷学:“嗳嗳嗳,你这就没意思了!三柱!”
三柱唰唰唰写下:“帝自称为大狗,携二蛋三柱散心。曰:‘嗳,无趣!’”
瓷学:“……”
这群狗孩子,都让周景明给教傻了;若不是今日还有要事需办,说不得得找个犄角旮旯套麻袋打他俩一顿。
可惜大狗哥一番辛苦伪装,今日注定要被人揭破——一位青衫剑客谪仙般飘然而来,还自以为很低调地带上了幂篱,正是辛辛苦苦保护了他三年有余的不言剑尊亲自来了。
天不言身法一展,轻飘飘从屋檐上落下,成功吓哭了小孩若干。
天不言将宇清剑背在身后,淡淡道:“你说要一个时辰的自由时间,现在已经到了。”
瓷学:“……辛苦你了。”
天不言:“无妨。若你死在闹市,秦桥便会气死;秦桥如果气死,我就无法履行她尚未提出的第三个要求;我不履行要求,就会失信;如果失信……”
他用一种郑重中略带惊恐的语气说:“是会变老的。”
瓷学无话可说。
瓷学:“如果剑尊不来,本也不会有人认出我!”
剑尊示意他快走。
瓷学站在他身边,表情扭曲地向后努嘴。
天不言会意,他越过瓷学站到二蛋和三柱面前,淡淡道:“你们自己回宫。”
这二位都是常年在屋子里蹲着做学问的,哪里受得住剑尊的威压?均瑟瑟发抖,二蛋见大狗哥完全没有要帮腔的意思,遂抖着胆子说道:“除了夜间陛下安寝之外,我等须时刻跟在……”
天不言回身摸宇清剑,二蛋一凛,登时抓着三柱快速离开。
瓷学满意地笑着说:“剑尊,你完了。”
天不言之前在大都督府的夫人小宴上收拾了陆边秋,小诗仙本人没说什么,他的追随者们却依然口诛笔伐地将天不言写成了一个仰仗武力凌虐世人的王八羔子。
累了,已经无所谓了。
更何况被叫成“王八羔子”而非“老王八”,正说明他保养得宜,确有成效。若这容颜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那也甘心了。
天不言:“你今日穿成这样子出来,是要打一对大雁回去?”
瓷学有些诧异:“我以为天尊是个痴迷武道的玉人,不了解民间俗务。”
玉人天不言隐晦地开心了一下,淡淡地说:“你要迎娶庆家那小丫头为后,婚前要准备聘礼;今日是纳吉。”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皇家的聘礼何等复杂——复杂到不需要瓷学本人和庆家伸手。先是翰林院起草文件(就是二蛋和三柱亲手写的),而后礼部制册造宝,并会同大内三司准备一应物品。
与此同时,钦天监那边还需要测算吉日来定下执六礼,后面还有纳采,问名,凡此种种,琐事无数。前前后后要二十来天。
事实上钦天监已经开始算日子了。
好像所有事情都和瓷学有关,但瓷学其实又哪一项都不直接参与。
天不言一说,他突然有点愧疚——他的小皇后,甚至没有得到寻常儿郎给未婚妻打的那一对雁。
可惜愧疚归愧疚,他没有那个功夫。
瓷学带着他三拐两拐进入暗巷;他一个皇帝,倒比市井小民更熟悉妙都路途。瓷学看出他疑惑,解释说:“我能记住妙都的舆图。”
天不言点头:“这道墙翻过去,就是庆家。”
瓷学:“嗯?那走错了啊!”
天不言:“……陛下想去哪儿,我来带路吧。”
瓷学:“我要去花家。”
天不言:“那没走错,是另外这边的墙。”
瓷学微笑点头,将那草帽摘在手里点了点,仿佛那大洞小眼的帽子是什么风流扇:“那就有劳不言剑尊带我……”
两人正要□□,就见墙头上突然出现一个人。
一条长腿搭在外面,一条长腿盘在墙头,身穿麻衣短打,身后背着一个鱼篓,正手搭凉棚往远处看。此人嘴里还叼着个狗尾巴草念念有词:“娘希匹,还不来?”
瓷学咳了一声,仰头笑道:“花副将是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