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棋声,初见珍珑局(六)
“三哥,三哥,齐魏两国在打仗,是不是?”我忐忑地捏紧拳,抑不住的激动。
萧宝溶那双水晶般的眸子似比白天更在透明莹澈,连周围的夜色都光亮了许多。
“是,是在打仗。”他缓缓负起手,侧过头,沉声吩咐:“加快船速!预备好上岸后立刻起程,务必天明前赶回宁都!”
近卫应诺,即刻去传话。
我迷惑问道:“三哥,这么急?”
萧宝溶眸光一柔:“很累么?”
我忙摇手道:“没有,只是……”抬眼望了望未歇的火光,我问道:“三哥看得出谁胜谁负?想提前回宁都做准备?”
萧宝溶微笑:“难道你看不出?”
我迷惘摇头。
萧宝溶迎风而立,淡色的袖袂衣带被江风带起,翩飞如舞,身姿秀雅如仙。我的长发亦被吹起,掠过肩头,缭乱飞舞于面颊前。
霍地转身,我面南而立,冷风带了微涩的水气扑面迎来,恻恻地寒。而我却欢快笑起来:“是大齐胜了!现在是南风!两国水上对峙,魏军逆风而行,才可能遭遇火攻!”
萧宝溶拍拍我的后脑,微笑道:“没错,此次水上夜战,必是萧彦军胜!萧彦领兵多年,最擅长出奇取胜。兵家有云,须以正兵当敌,以奇兵取胜。目前是正兵阻挡了魏军的进攻,如果我没猜错,下面该用骑兵因地制宜突袭了。不然,宋琛这般急着离去做甚?等着吧,拓跋轲一退回江北,还有一场突袭候着他!”
我心中一阵畅快,转而想到拓跋轲铁板一样冷硬的决断与冷厉,不由皱眉:“恐怕拓跋轲没那么容易死!”
萧宝溶眸光一凝,淡淡道:“最好……不要死。大伤元气但依旧有再战能力,才是我所预期的最好结果!”
“为什么?”
“制衡。”
“制衡?”
“如果几方势力无法互相牵制,齐国……恐怕就麻烦了!”
“如果齐军大胜,为什么会麻烦?”我还是不解。
“阿墨,如今不是齐军胜,而是萧彦军胜了!”萧宝溶说着,再瞥一眼远远燃烧的江面,转身回了舱内。
萧彦军,不就是齐军的一支么?
我曾觉得自己已经懂事了,也在突然之间便懂得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和手腕,但这一刻,我发现自己还是太笨了,太多事无法理解了。
火焰依然在隐隐地吞吐着,隔了那么远,按理我不可能听到任何的声音,可夜风拂过时,我似乎听到了许多人的哭叫惨呼。
猛地便想起,那火焰中吞噬的,可能是数以万计的魏兵。
不论是齐人,还是魏人,火堆里燃烧消逝的,都是活生生的性命。
我慌乱地返身奔回舱中,生怕那火光中升腾起的冤魂顺了夜风飘来,要缠住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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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棋声,初见珍珑局(七)
我们连夜急行,果然在卯时便到达了宁都,此时天已大亮,城门依然紧紧闭着,隐见剑戟林立,分明正处于紧急戒备之中。报上惠王的封号,守城将领亲自到城头看了,方才敢叫士兵开了门,亲自迎侯。
萧宝溶一边领人入了城,径奔惠王府,一边吩咐近卫:“即刻去传云麾将军沈诃若来见。另外拿我名帖去请上次与我联名的那些大臣,请他们晚间到惠王府欣赏歌舞。”
“三哥,你不先休息一会儿么?”萧宝溶身体一向并不是很好,经过了这许多日子的辛苦,本就憔悴了许多,奔波一夜,想来更是虚乏了,此时唇边都泛着淡淡的虚白,不由叫我担心起来。
萧宝溶闻言,极温和地向我一笑,看来倒似十分安慰一般,却没有答话。
惠王府的华丽富贵,一如既往。
我们方才踏入府中,便有成群奴婢恭敬前来,请安的请安,牵马的牵马。各处回廊飞奔着人影,送洗漱用具的,送茶的,送早点的,送更换衣物的,络绎不绝,穿梭于牡丹芍药竞相掩映的青石道上。
朱门玉户间,荼蘼如雪中,锦绣衣裳摇曳,如花笑脸相迎,仿若我这月余根本不曾离开过,或者当真只是在相山小住一阵,再度归来,一切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