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介于青年与成年的体魄强健且活力旺盛,绸缎的里衬倾斜,露出形状精致的锁骨,这是一头暂时休战的野兽,却并不意味着他能乖乖蛰伏。
——前提是在这段扭曲的,里德一人幻想的关系里,他早已被对方驯服。
“抱歉。”
那张惑人心神的皮囊如同秋波探淡月,朦胧而悲伤。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里德站起身来,即使失去那张严肃而古板的面皮也依然优雅自如。
“请让我再服侍您最后一次。”
直至我的爱人走出荒芜,迎接新生。
古堡的夜森然而空洞,总能令人联想起隐匿在其中的肮脏物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身后扑出来扼住咽喉,望舒并不喜欢被掌控的感觉,窥伺也是。
兽性的红瞳散漫而懒散的扫视而过,轻飘飘宛若鸿毛,却令对方汗毛耸立,胆战心惊的隐匿于夹缝间隙,他顺势牵起望舒的手,纤细而骨感的一双,宛若摆在臻致橱窗中的艺术品,透着玉骨般质地。
借着丝微的月光,望舒仿佛能够察觉到间隔不远便会出现的夏恩伯爵肖像画更加逼真了些,瞳孔扩散的弧度使人只觉得悚然,内里是极戏剧性的张狂恶意,肆意的打量着在这座古堡中活着的唯二之一。
望舒唇角轻启,里德诧异而肯定的点点头,他便心下有了计量。
望舒要先确定随随的安全,他跟随里德在更加琐碎复杂的小廊道里穿梭向下,于是才知道自己先前的位置大概是在顶楼,怪不得夜上半空也丝毫动静都无法听见。
今夜中旬,月亮微微探出头来,窗几外映出丝微淡淡的红,宛若微醺的少女慕恋王子的情怀,欲语还休诉说着难言的心事,彼时却更令人觉得前调将顿,为下一刻的激昂澎湃做准备。
“望舒……”悠然的声音自漆黑的宽广廊道传出,仔细看方才知道是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的人。
真皮小高跟点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钟声定时定点嘎达嘎达却又平白觉出些不对来,望舒试探开口,“随随……?”
“望舒……你过来……你过来呀……”
“望舒……你怎么不过来呢?”
“来呀……来呀!……嗬……快来!”那声音低低的笑起来,猛然转过身来——
如同蛛网般四分五裂的脸上呈现碎块的质地,却并没有血丝自其中渗出,苍白空洞到会令人想起某种瓷器娃娃破碎粘连的模样,他嘴角上扬,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几乎整个下半张脸都被凭空剖开。
那双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眼睛黯淡无光,隐匿在发丝之下看不真切,他脱去椅子的辅助后才真正露出本来面目,软骨组织仿佛都被抽离出来,蛛类爬行一般迅速而有目标的朝向前方而来,他正对望舒,扩散的瞳孔是化脓的脏污模样,好像下一秒便会由烂泥转而被踩进臭水沟。
他念念有词,喃喃道:“望舒!望舒!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心给我吧!心给我吧!给我!!!给我啊!!!!”
“给——”
那双爪子没有伸到望舒面前的机会,纵使是失去大半灵力的恶魔还是要比本质低劣的东西强太多,凭空生出的黑雾将他试图伸向望舒的手指跟跟化去,他痛的哀嚎,却被对方轻飘飘打断。
“穆里尔·里斯特伯爵,玩儿够了吗?”他轻飘飘开口,激起千波浪。
沉默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团东西宛若僵硬生锈的老化机器,咯吱咯吱恢复成本来面目。
初时只觉得面目全非,如今再看却发现丝微端倪,空洞的被挖去双目只剩一双黑幽幽的褶皱的眼眶、被削去两端的脑袋、剔除支撑骨节的身躯,毫无疑问,穆里尔伯爵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暴行——来自这座古堡之内。
“恶魔?”他声音迟钝,是能够听出的显而易见的疑惑。
忽的他又好似回想起什么,脑袋疼痛难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几乎要让人以为他真的是要气疯了。
“恶魔。”他重复一遍,措辞清晰,“恶魔,我杀了你!杀了你!”
穆里尔忽然暴走,插入脑袋里的双手被他随意的轻松拔出,血淋淋的浆果质地脏乱而粘稠,一摊摊滴落在倩绿的毯上。
已经失去指节的双手朝向里德狠狠抓去,还未近时便被轻松化解,宛若一条丧家之犬呜咽着跪趴在地,空洞的眼眶中滴答滴答流出血泪蜿蜒到光洁的地板上。
不堪一击罢了。
“穆里尔伯爵,”他居高临下,宛若探视一只泯然众生的蝼蚁,“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永生吗。”
“没能得到心脏是你失约,与我又有何干系,冤有头债有主,”他嗤笑一声,冷眼觑着对方这幅鬼样子,“不如说,是你给了野狗成长的机会,他才好反过来咬你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