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他会死吗?
洛子宴停下手中的动作,两眼放空,茫然失神。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以任何一种方式失去眼前这个人。
莫非是需要进食?他以往修习辟谷之术,每天也需要打坐调息,饮些茶水,如今他莫说打坐,就算是眨眼睛也不能自主。虽说每天给他输送真气,但终归是肉-体凡胎.....
想到这,洛子宴匆匆给他洗好,穿上衣衫,招来两个侍女,吩咐她们送些滋补的膳食过来。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侍女便送来了丰盛的饭菜,各式各样摆了满满一大石桌。
洛子宴勺起一勺鸡汤送到那人嘴边哄道:“师傅张嘴,喝汤。”
可那人牙关紧闭着,纹丝不动。
洛子宴只得用手扒开他的嘴巴,把汤灌进去。
可他已经不会吞咽了,汤水顺着嘴角溢出来,流得满脸都是。
“师傅,你吃呀,你吃一口..….”洛子宴焦急地叫唤着。
可是那人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神涣散,眼里没有一丝光芒。
霎时,一股绝望的滋味在心间蔓延开来。他开始慌了,六神无主,疯魔了般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鱼露百合羹!对,鱼露百合羹!师傅最爱吃的鱼露百合羹!”
这一瞬间,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拔腿跑出院子,一路飞奔着上后山,那条他曾经来过的小溪里。他光着脚,趟在水里寻找着。石头划破了他的脚掌,鲜血染红了溪水,他也不觉得疼。任何疼痛比起失去那人的痛,都显得微不足道。
终于,一条小鲈鱼映入眼帘,他迅速发出一针,中了。他提着鱼,快步走回听竹院,刚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嬉闹声。
“哈哈哈,他偏向我这边了,我要赢了。”
“还没到时辰呢,还没定输赢!”
“这傻子真有趣,一点点也不知道反抗。”
“我也要玩,大小姐让我玩玩!”
“长得这么好看,居然是个傻子!”
洛子宴快步走进院子里,只见洛天一跟几个侍女正抓住苏亦的头发向两边用力拉扯着,好像是在作什么游戏。她们把人扯得衣衫凌乱,地上已满是扯落的长发。
“滚!”洛子宴疯了似地发出一声怒吼,他跑过去扶住苏亦,抚摸着他渗着血丝的头皮:“疼吗?疼吗?”他泣不成声,连声音都变了调。
可是那人似乎一点也不疼,脸上没一点点痛楚的神情,他只是睁着两眼,不知在看什么,又或是什么也没看。
洛子宴抖着手,一点一点拨开他的头发。有些头皮已被撕开,露出头颅,血迹斑驳,渗出的血液醮着发丝黏糊成一块……
洛子宴取来些金创药,轻轻涂洒于头皮上,再把他的头发聚拢在一起,捆成一坨,唯有这样才可以掩盖着药粉不会散落下来。
洛子宴紧紧地拥着他,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只觉那张脸冰冷僵硬没有半点温度。温热的泪水溢出眼眶,顺着两张脸之间的缝隙流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断地喃喃自语,声音很低很小。
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了。洛子宴抱起那人,走进屋里把他轻轻放平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合上他的双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洛子宴走到院子中间,失魂落魄地站了许久。其实他也无处可去,可在这却又难受得紧。他从怀中掏出一包毒药,手一挥,在院中布下一个毒气障阵法,然后轻轻一跃,离开了听竹院.....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神魔殿外,里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时不时传出一些欢声笑语,正是一番阖家欢乐的景象,跟洛子宴此时落寞心境相比,无异于两个无法交汇的世界。他低低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一个眼尖的侍从看到,马上过来行礼,“少主,进去罢?”
洛子宴随他入了内殿,看到洛南天以及他的夫人元氏,还有独女洛天一正围作一桌用晚膳。
三人见洛子宴进来都略微一怔,随即又反应过来,纷纷起身热情招呼。洛南天把他拉到桌子一旁坐下,温声道:“宴儿还没用膳罢?”洛子宴点点头,面对叔父殷切的目光,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举起筷子吃菜,喝酒。
酒是热的,菜是温的,可洛子宴此刻的心却是凉的。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吃在嘴里如同嚼蜡,索然无味。殿内原本的欢声笑语,因为洛子宴的到来而变得鸦雀无声,空旷的大殿除了细微咀嚼的声响,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静默了许久,还是孩子心性的洛天一终是按耐不住了,“哥哥为何养个傻子在院中?”
洛子宴听罢,一言不发。原本冷峻的脸上更添几分怒意,握住酒坛的手加重了力度,骨节发白,杀心渐起。洛南天见状,心知不妙,朝独女厉声呵斥道:“休要无理,苏公子乃宴儿尊师,不该你知道的,莫要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