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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往右,沿着弯弯曲曲的回廊行了一柱香的功夫,远远地看见了逸仙楼的月门。
这原本是一道缓缓的上坡,平时精神好的时候,略一用力,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走到。今天却不知怎么,轮椅变得十分沉重。每往前移动一步都弄得他气喘吁吁,汗湿重衫。一盏茶的功夫早过了,他却连一半的路还没有走到。手还不能放松,否则轮椅便会原地滑了回去。
扶着回廊的栏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要命的喘息又鬼魅般地跟了上来。他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再勉强用力,不然心疾一定会发作。
他苦笑着,只得扶着栏杆休息片刻。
“谷主,今天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一个月黄色的衣影闪到他面前,却是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子。手里端着一个瓷瓶。
依稀记得是吴大夫院子里的丫环,名字好象叫“月儿”。
“我有病人在这里,顺便来看一看。”
“谷主您累了吧,我送……”女孩子放下瓷瓶。
“不用。”他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
“那……那我可先去了?”
“嗯。”
月儿端起瓷瓶,一阵风似地跑回逸仙院。掩上门,奔到吴悠的诊室,道:“姑娘,他……他来了!”
吴悠正在给c黄上病人喂药,手一抖,几乎不曾把药抖到病人的脸上,不禁把脸一沉,道:“究竟谁来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蛰蛰螯螯的,倒吓了我一跳。”
“是……是谷主。”
“你怎么不早说啊?”她站起来,放下药碗,不免手忙脚乱起来。
“姑娘,你干什么?”
她拉着月儿,走到诊室之外,道:“你看看我,头发乱不乱?”
“不乱。”
“衣裳呢?”
“好好的啊。满好看的。”
“别的地方呢?”她又问。
“还有什么地方啊?女人不过就是衣裳和头发。”
“他怎么还没有到?”
“唉,”月儿叹了一口气,道:“你慢慢等罢,至少还要一柱香的功夫呢。他好象正病着,气力不济,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一个人扶着栏杆正喘着气呢,我在后头跟了他半天了,也不敢上去,这不,我想说送他上来,还没开口就被他说了回去。”
“你这丫头,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就是累死自己也不许旁人管他的……”她急着道:“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呀?等着他呗。他早晚要上来的。”
“我是担心他的病,这一累,会不会又发作了?”
“你敢下去帮他么?”
“不……不敢。”
“那就让他发作好了。或许他歇会儿就好了。”
正说着,门已被敲响了。
打开门,看见了他,吴悠心中不禁深深一痛。额头上的汗虽已全抹去,但身上的白衣似乎已被汗浸湿,宽袍之下露出他单弱的身子。
她心中叹息,却丝毫不敢露于行色,只是浅浅地施礼,款款地道:“先生前来,吴悠有失迎迓,望请恕罪。”
他淡淡一笑,道:“昨晚你受惊吓了,他没有伤着你罢?”
“蒙先生及时搭救,吴悠实是铭感五内。”她又施了一个礼。
“你不是江湖中人,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些。别忘了得跟谢总管说一声,请他派一个人陪着你。”
“是,吴悠记住了。”
“怎么,就把我拦在门口,不想请我进去?”他开着玩笑道。
“哪里哪里。”她一闪身,给他让开路。
一到诊室,他看了看病人,又走到抱厦,道:“病人在你这里我一向都很放心。方子我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准备什么时候手术?”
“禀先生,想定在后天,他的病势太重,学生以为还是再等两天,等元气恢复过来了,再动手。”
“等一天就可以了,要尽早。你要帮手么?”
“如若先生能在一旁看着,学生心里就踏实多了。”
“好罢,明天我过来。不过不能总指望我,这种手术,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应该能做的。”
“是,学生只是想借着先生壮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