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怪想起喜怒无常的前主人,打了个寒噤,如实向贺忱描述了一下他听说过的事。
末了,老妖怪又记起了什么,犹豫道:“不过宅子里一直有一种流言……算了算了,太荒谬了,估计是那小姑娘话本子看得太多……”
贺忱听着老妖怪的话,面色一直淡淡的。听到最后,他却反问了一句:“什么流言?”
老妖怪没想到贺忱竟然会感兴趣,愣了一下,然后才答道:“流言是……是说,通过吃人来成年,只是为了人心而已。如果妖怪能够找到一个人……一个足够赤诚,愿意为妖怪付出一片真心的人。那个人就能够让妖怪平稳度过成年期。”
说完之后,老妖怪自己都觉得太离谱:“听起来就很扯是不是,说的也不清不楚的,多半就是谁编的,被传成这样了。”
贺忱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表态。过了一会,他点了点头,简单道:“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
“哎!”老妖怪下意识伸手想拦他。
同时,正巧贺忱也停步回身,表情平静,问道:“发狂那天,会有什么征兆吗?”
老妖怪想了一会:“好像是说,妖力会躁动外溢。那时候你会察觉到的。”
贺忱又点了下头。他没直接转身离开,而是静静看着老妖怪,像是在等他说话。
贺忱从未有过这样的耐心,倒让老妖怪愣了一下。
老妖怪叹了口气,终于说了实话:“其实吃人这个事,我也没把握。但这是我唯一知道的法子了,你还是……”
贺忱默然等他说完。而后,贺忱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道:“保重。”
“万一真的发狂,”老妖怪忍不住又开口道,“那可就……回不去了,贺忱,你想清楚!”
贺忱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老妖怪在他身后重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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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义越发觉得贺忱有点怪怪的。
这种感觉,在贺忱带着他来到宅子库房时,达到了顶峰。
库房里堆了成山的东西,有珠光闪闪的金银首饰,有看上去就很贵的文物家具,还有许多灰扑扑的明义认不出的东西。
这些东西具体的价值,明义不太了解,但隐约能察觉到,大概是能让许多人疯狂的程度。
明义“哇”了一声,吃惊过后,又很茫然:“贺忱,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呀?”
“这些是……这宅子从前那些主人留下的。我用不着,往后你需要的时候就自己来取。”贺忱淡淡道。
明义懵了:“嗯??”
贺忱补充道:“我给你的红豆,好好带着。有它在,你可以随意进出宅子大门,也可以随意进出宅子里任何地方,包括这里。”
“我,我不用的,”明义反应过来之后,脸色渐渐红了,十分不好意思,“贺忱你对我已经够好了,你这样,你,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贺忱沉默一会,然后竟牵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这次他的笑容与上次不自觉露出的微笑不太一样。那时他的笑容像是水中月,衣袖轻拂就碰碎了。而这次,他的笑容轻而短暂,但很真实,像朝露,浅淡却绚丽,又转瞬即逝。
明义看呆了,立刻忘了刚刚在纠结的事。
贺忱也不再提,他“嗯”了一声,又带着明义离开了这里。
贺忱也恢复了带明义上课的习惯。两人如从前一般读书习字,明义也如从前一般,日日睡得香甜。
有一回,明义正写着写着字就睡过去了,脸伏在了桌面上,蘸满了墨汁的毛笔就戳在他脸上。等他睡醒了一抬头,他脸侧已经洇开了一大团墨渍,像只黑白花斑猫。
这只猫儿还很没有自觉,一脸无辜地坐直了,偷偷瞄了贺忱一眼,大概以为自己没被发现,于是就正襟危坐地假装要继续写字。
贺忱看了一会,伸出手想替他抹去。
刚伸出手,他却恍惚了一瞬,隐约看到眼前人狡黠地笑起来,转头向他伸出手——这人一双白净的手上沾满了墨汁。
于是,贺忱替面前人擦脸不成,却被这人以怨报德,反被抹了一脸的墨水。
贺忱顿了一下,慢慢放下了手帕。对面那人立刻向后退了三尺远:“君子动口不动手!”
贺忱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就飞快地追了上去。那人也在屋中跑着,借家具灵活地躲来躲去,但最后还是敌不过贺忱,在床榻边被抓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