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却有一个人,剖开她的伤疤,对着她说,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宋音池硬生生地被人从自己编织的梦境里拽出来了,迫使她面对一直惧怕面对的事实。
她对不起奶奶。
只要她那时候再坚持一点,哪怕父亲、警.方,以及周围的其他人都不赞成,但只要她坚持下去,或许真相已经被发现了,凶手也不可能至今还逍遥法外!
宋音池绷紧神经,油门逐渐踩死,车在路上开的飞快,雨幕中,一切景色变得朦胧。
那块广告牌,本就不该砸中奶奶的。
——任她无论怎么拉扯自己的道德,脑子里跳出的想法都是它。
她是被奶奶带着长大的,看着奶奶从一个中年妇女逐渐变成一个驼背的、踽踽的老人。
也是她看着奶奶躺在病床上,逐渐没了声息。
奶奶很早的时候就和宋音池说过,自己小的时候跟随曾祖父母从北方去到南方打拼,一去便是几十年,直至生出了宋父,她也没来得及回去看一眼。
她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天能再去帝都看看,她的故土,从小从大的地方。
宋音池也说,等自己挣了大钱,就在帝都给奶奶买一幢大房子,让奶奶在这儿享受生活。
宋音池强忍着眼里的泪,有些终究装不下了,顺着脸颊滚落,冰凉的,可她不为所动,始终直视着前方,朝公墓园开去。
天际的惊雷也没影响到她。
宋音池站在墓前,任由雨下大的雨浇透她的头发、肩膀和整片背部。
她整个人就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狼狈不堪,裙摆一片泥泞,高跟鞋脱在一边,赤脚踩在地上。
她一直挺拔的背脊屈下了一个轻微的弧度,她睁着眼,一瞬不瞬盯着上面的那张照片,嘴里一遍遍地重复说着。
对不起。
世界中只剩下雨声。
和洗不净的脏污。
可雨声却又被隔绝开了。
宋音池恍惚转过头,发现佟喃正将一把黑伞撑在她的头顶。
雨水从伞檐滴落,坠在佟喃的肩上,可她只专心地看向宋音池。
眉眼温软,浓得化不开的关怀。
佟喃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宋音池的肩膀。
不重的力道,却又有着坚定的力量。
宋音池蓦地紧紧抱住了佟喃,两只胳膊环在佟喃的腰间,裸.露的蝴蝶骨湿漉漉的,微微颤抖着。
仿佛负重前行,振翅而飞的蝴蝶。
作者有话要说:江鹤:呦呵,你们两个啊。(笑容逐渐…)
佟喃:我们什么也咩有!(满脸通红)
宋音池:老师!(眼看老婆害羞了,小宋看不下去了,及时上去救场。)
第42章
雨淅淅沥沥的下, 砸在树叶上,压弯了树杈,坠到地上, 迸溅开, 像透明又易碎的玻璃花。
佟喃撑着伞,一手牵住出神的宋音池,慢慢地往停车场走。
直至坐上车, 宋音池仍旧没回过神。佟喃抽了几张纸巾塞进她手心,倾身过去替她把安全带扣上。
见宋音池呆坐在那, 像灵魂出窍的精致人偶, 肌肤苍白,薄唇近乎失了血色, 佟喃一下就想到了翻糖蛋糕上的那几个Q版人偶。一样白的肌肤, 但宋音池脸上甚至没它们那么鲜活的神情。
佟喃心抽疼了一下, 呼吸不过来似的, 垂下长睫, 轻轻用纸巾拭去宋音池衣服上的水滴。
宋音池垂下头, 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一团纸,发梢的水珠滴落下来, 将纸打湿。她把纸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半晌后, 缓缓出声,连语气也是湿哒哒的。
“佟喃。”她唤了声佟喃的名字。
佟喃替她擦拭的动作一顿, 缓了缓神,问道:“嗯?”
“我…”宋音池刚吐出一个字便沉默了。
佟喃静静地看着她,眉眼恬淡,眼神跟静谧的明月似的, 等宋音池平复好心情,主动张口。
“我从小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一直到十岁,我从来没有享受过同龄人的那种快乐,做什么事都有至亲至爱的人的陪伴。上下学有父母接送,礼拜日能去游乐园,这些我都没享受过。”
“十一岁,我展露出学习小提琴的天赋,母亲便把我接去她身边,我以为我也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温暖的家了。但后来的我,假期上培训班,读全日制小学和初中。”
“我最高兴的事情竟然是拿了奖回家,母亲会朝我微笑。你知道么,那对我而言竟然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我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真傻。我就是一个被父母拿来和他人炫耀的工具罢了。”
宋音池苦涩地笑笑。
佟喃握住了她的四指,微微用力,清亮的眼眸里盛满关怀,看向宋音池,唇翕动了几下,终究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