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
薄光回到都城后,避住进自家府邸,不肯进宫,不见外客,甚至再三请托王顺向皇上告罪,至少十天内莫让自己这张疤痕交错的脸呈于人前。
“这是为何?连朕也不能见?”兆惠帝不无担忧。
“皇上,恐怕薄御诏眼下最不能见的人就是您呢。”王顺笑嘻嘻道,“有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有哪个女子愿意让心仪的男子看见自己最丑的一面?”
兆惠帝先是受用低笑,转而蹙眉:“丑?她的脸伤得当真有那般严重?”
“却也不是。依奴才看,薄御诏花容月貌半点也没受折损,这一路行来,那些伤疤痕已经淡了许多,过不几日便能完全消退。但女子总是会在意容貌,尤其是像薄御诏那样的美人,更不愿接受一点瑕疵。”
兆惠帝颔首,想到千里之外倒也罢了,咫尺之遥尚不能见,不由喟然:“她是个大夫,自己可治得出最好的去痕药膏,但你还是请江斌走一趟,两人集思广益,兴许她早日恢复了容颜,也肯早日与朕相见。”
“奴才立刻去,奴才告退。”
王顺谨小慎微地退了几步,方转身向殿外行去,却一个不防,差一点和形色急迫踏进殿来的王运撞上,遂叱道:“你也是个宫里老人了,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
“奴才失仪。”王运恭腰,气喘吁吁,“是康宁殿的伍福全来报,今日在品云轩的冬至宴上出了事,几位命妇受伤,太后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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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无论宫外命妇,还是宫内妃嫔,哪一个不是出自高族贵门,自幼接受名教精养?偏是在这样一群被认为天下最高贵的女人聚集的宴会上,发生了市井间常演不衰的撕打事件。
事情的开始,缘于魏昭仪的“一家团圆”。
因魏昭仪之故,未受诰封的魏二夫人也得以出席宴会,并有幸陪坐在女儿身侧,魏大夫人的座席则被安排在另一侧。魏二夫人因与爱女分别数月,好不易近身相见,忍不住舔犊之情,一径嘘寒问暖。魏大夫人听得不耐,出言讥讽。无论是父家的门第,还是丈夫的官职,她俱高过这个弟媳一头,以往这等数落挖苦没少赐予,对方习惯了低眉顺从,她也习惯了颐指气使,时至今日,仍不以为情形有所不同。
但这位魏大夫人忘了魏昭仪。
从小到大,魏昭仪目睹母亲在这位伯母面前唯唯诺诺,为不使双亲的处境更为尴尬艰难,她强自忍耐多年,如今在自己已然受封昭仪的情形下,魏大夫人仍然如此盛气凌人,若她不予置声,便枉为人女。
“大伯母说家母不识眼色,是不识谁的眼色?太后娘娘正与商相夫人相谈甚欢,淑妃娘娘也与自己的母亲、姐姐推杯换盏,这天下位分最高的两位皆没把眼睛看向咱们这边,不知大伯母认为家母该看谁的脸色说话?”
世人被狂犬咬上一口,大抵痛恨多过愤怒,但若被温顺的兔儿咬上一口,那便是全然的怒不可遏。对于一直屹立家族顶端的魏大夫人来说,更是无法原谅。
“昭仪娘娘入宫不过几日,就长了脾气不成?”魏大夫冷哂,“你这是对长辈说话应有的语气么?”
魏昭仪淡道:“大伯母才是,既然是一命诰命,便晓得君臣之礼,本宫纵然是区区昭仪,大伯母也应该注重礼数。”
倘若不是在此处,魏大夫人一耳光定然挥了出去,不屑道:“你该知道自己能有今日是托了谁的福荫,敢在我面前张狂,你还太嫩了些!”
魏昭仪哑然失笑:“本宫有今日,全拜大伯所赐,本宫当然不敢忘怀。可是,本宫若不入宫,整个魏氏家族便始终被笼罩一个废妃遭弃的阴影下,不是么?”
“你……敢如此说我的女儿?”
“本宫说得是实话。”
“你——”
“好了,菱……昭仪娘娘,大嫂,每人少说两句。”魏二夫人忙不迭缓颊,伸手按住女儿,另手去拍抚大嫂手臂,“已经有临近的宴桌在看向咱们这边的,自家人有话回去再说不迟,别被外人看笑话……”
“谁与你是一家人!”魏大夫人当真是气到极点,抬臂狠力一挥。
没有半点防备的魏二夫人坐立不稳,从椅上摔向身侧,砸中桌畔一盆红梅,“啪嚓”脆响过后,花盆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