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一把大火,可以将前尘化作灰烬,令他们的身影永远停留在那一年。
如今一座废宅,是他们留下的仅有印记,如果连这栋房子也被拆除,他们最后的痕迹也将被抹去。难道说,万千风流,熬过了时光的侵蚀,却敌不过后人的斧锤?
艾默咬唇,将日记本轻轻地放入箱子,拉上行李箱拉链。
拉开房间的门,艾默深吸一口气,对心中那一抹身影默默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它就这么被毁掉。”
一连四天过去,只是枯坐在接待室里,登记、等待、离开,再没有任何结果。从当地到省城,艾默马不停蹄地走遍了相关主管部门,不是被拒之门外就是止步于登记室,最客气的也无非听她说了十分钟,看了她带去的资料,登记下她反映的问题,便客气地请她回去等待。
艾默不死心,又挨家寻找当地媒体,报社、电视台、广播电台,甚至杂志社……媒体对此稍微有些兴趣。有家小报社的主编看了她带去的图片,不无遗憾地说:“资料太少了,仅仅只是一座民国时期被烧毁的废墟,恐怕不具备什么意义。如果要说有什么重要事件或人物与之相关,从目前所知来看,也只是一个早期军阀的别墅,谈不上太大的研究价值。”
艾默气急语塞,怔了片刻,反问那主编:“如果你认为没有价值,那请问,你知道这位督军是谁,又知道他做过些什么事吗?”
主编笑着摇头,“对不起,民国历史我不在行,但我知道旧中国的大小督军数不胜数,按功过来定义,都算是反动军阀。你说的那栋房子如果是伟人故居,还值得保护,一般名人故居破败的数不胜数,根本维护不过来。一个军阀住过的旧房子,还烧成了废墟,拆掉其实也是正常的。”
看着艾默怒极发白的脸,主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要不你再多收集点资料,如果确实能证明那栋房子是有保护价值的,我们也愿意向管理部门呼吁……”
艾默一语不发地盯着他。
被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用悲哀的目光久久盯住,这滋味让主编有点不安。他笑了笑,掏出名片递给艾默,“这样吧,我把联系方式留给你,你有更多的想法可以随时找我谈。”
她的回答却是风马牛不相及,“谁给你的定义?”
“你说什么?”主编愕然。
“反动军阀,这是哪来的结论,谁给你这个定义的?”她紧紧盯着他,好像骤然间结下深仇大怨。主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艾小姐,历史人物的功过不是由我来判断的,这个问题我也不想和你辩论。总之,先就这样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主编下了逐客令。
艾默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走出报社大门,茫然站在省城繁华的街头。黄昏时分,车流如织,天色还没有转黑,缤纷的霓虹灯已迫不及待开始闪耀。
三月的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艾默将手cha在风衣口袋里,慢慢走过长街。
匆匆归家的人们擦身而过,疲惫的脸上亦有一整天漂泊结束的释然。
等在路口的红绿灯下,混杂在人群中,艾默一仰头,眼泪不可遏止地落下。
漠然的人丛中,谁也没有心思关注旁人,只有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转头静静地看着她。
行人通行的绿灯亮起。
艾默擦去眼泪,大步穿过马路。
对面的街角处有一家亮着灯的小书店,临街的玻璃窗上贴着新书海报。
艾默驻足在海报前,看着熟悉的封面与名字怔愣许久,推开门走进书店。
暗色封面的书摆在最醒目的地方,绘有曼妙花纹。
编辑给它取了个靡丽的名字,撩人遐思。
艾默拿起书到柜台付账,看见年轻的女店员专注埋头在柜台后,手里拿着同样的书。
女店员拿起艾默选中的这本,抿嘴笑,“我也在看这本书。”
“好看吗?”艾默微微牵动唇角,“讲什么的?”
“是讲发生在一座大宅子里的民国爱情故事,关于一个军阀和一个女伶的,是苏艾的新书。”女店员指着那作者的名字,“她以前的小说我倒不爱看,这本书风格不一样,反正我一口气看完,又看第二遍了。”
“谢谢。”艾默微笑,掏钱买下这本书。
“不过这本书还没写完,还有第二本,唉……”女店员接过钱,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作者能写出来,等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好想知道结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