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拉开椅子,引她落座。
她噙一丝笑,目光微垂,睫毛阴影弯成两扇蝶翼。
眉弯似的月亮从树梢移到中天,照着清寂的庄园,天幕下犹是沉睡的废墟,环绕的花树却已重新绽出新蕾,年年岁岁,花开花落,总有更新鲜的春色。
夜里,水汽渐渐在枝叶上凝成露珠。
樽渐空,烛半尽。
艾默已醺然,一手支颐,一手将酒杯悠悠托了,任凭艳色的酒在杯中晃着……她眯起眼睛看他,在他瞳孔里看见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启安拿走她的杯子。
“别再喝了,你醉了。”他的笑容在月色烛光里看来格外温柔。
艾默笑着摇头,起身绕过小方桌,来到他跟前,俯身细细看他。
“启安,为什么你是严启安?”她离他咫尺之距,近得可以闻到她皮肤上的暖香。
启安喉结微动,薄唇抿了一抿。
她逼近他,似笑非笑,肌肤上暖香袭人,“知道吗,我真希望你是……”
她咬唇顿住语声,幽幽地看他。
“希望我是谁?”他背抵了椅背,目光与她相接,无处可隐匿。
四目间流光随影,他的手攀上她的腰肢,将她环入臂弯。
她仰起脸,气息急促,目光闪乱。
他嘴唇贴着她耳畔,“你是一个谜,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开始猜的谜。”
她低低笑,“猜到了什么?”
他也笑,挺秀的鼻尖抵着她脸颊,“你说呢?”
唇与唇,若即若离,肌肤相贴,气息纠缠。
这双眼睛如此好看,眼尾有优美上挑的弧度,瞳孔幽深得可以将人融化……艾默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看清楚这究竟是谁的容颜,却越来越觉模糊遥远。
有个执拗的力量压抑在胸口,如同一次次在困惑与渴求间的挣扎。
严启安,不可捉摸的严启安,藏着太多秘密的严启安。
艾默目光迷离,抬起指尖拨开他微乱的额发,痴痴地笑,“没有谜底,什么都没有……早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是在痴人说梦,说一个不合时宜的梦……或许某天醒来,就什么都忘记了,回到我自己该在的地方,做我该做的事,把这些真的假的、有的没的,统统……忘记……”
话音渐低,她的手垂下,就这么倚在他肩头,径自沉入甜醉乡。
启安一动不动地凝望她面容,凝望她醉后嫣红的脸颊,眼底有怅然亦有悸动。
“你骗不了我,”他指尖迟疑地触上她的脸,抚过眉目轮廓,“艾默,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对不对?”
宿醉醒来,身在旅馆房间舒适的c黄上。
艾默睁眼,怔怔地躺了片刻,昨夜记忆如零星电影片段闪回脑中,刹那如有电流通过全身。艾默陡地坐起,揉着太阳穴,回想起醉酒后的模糊片段,从耳根到脸颊都开始发烫。
冲了热水澡出来,清醒了些,艾默呆坐在c黄边,极力回想醉后究竟说了些什么,脑子里却一团混沌……笃笃,有人敲门,艾默慌乱地拢了拢头发,红着脸将门拉开。
却是老板娘端着热腾腾的白粥,一面数落她不该喝太多酒,一面将粥搁在桌上,嘱咐她趁热吃。
艾默红着脸问起启安,不敢看老板娘的笑脸。
“一早出去了,昨晚还是人家抱你回来的,你不知道你那个醉样!”老板娘嘴上唠叨,满眼都是慈爱,将艾默只当自家后辈一样喜欢。艾默闻言只恨不得将脸埋进粥碗里。冷不丁老板娘一拍桌子,惊得她险些被一口粥呛住,“哎,对了,昨天有个电话找你,今早你还没醒又打来了,好像很着急,叫你尽快回话呢!我想想是姓什么的……”
“姓方。”艾默笑着应道,心知是编辑兼好友的方苗苗,只有她知道这个旅馆的电话,旁人一概不知苏艾跑到哪里躲起来逍遥去了。
方苗苗找她自然是为了书的事情,上回说社里三审都过了,只等封面定稿就出片付印,不知还能有什么事这样急着找她。艾默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拨通方苗苗的电话,那边接起来一反常态地没有传来方苗苗女士的招牌大笑声。
“苏艾,”电话里方苗苗语声低落,“有个坏消息,很坏的消息。”
“怎么了,你是又拖欠房租,还是又挨老板骂了?”艾默笑着哼了一声,“还有,说了一万次,不要老叫我苏艾苏艾的,这名字太文艺了,听得我背脊骨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