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夫人只得看向身边常去送东西的嬷嬷秦氏,问道:“你惯跑瑞安公府,可听过些什么没有?”
那秦嬷嬷干笑着道:“奴婢听过一件新闻,只做不得准,不敢乱传。”
章首辅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秦嬷嬷立刻竹筒倒豆子般的道:“奴婢前日去看牛哥儿,带去的小丫头听说有一天夜里,兰姑娘想跑进世子的院子里,叫世子拦在了门外。英大爷恼的了不得,当众扇了兰姑娘一巴掌,并禁了她的足,所以老太爷寿宴那日,兰姑娘才没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谭夫人一头雾水的问:“敢是英哥儿竟不同意这桩婚事?”嫁给杨景澄挺好的啊!
“妇人之见!”章首辅斥道,“但凡英哥儿有点骨气,都不能明知杨景澄不乐意,却叫亲妹子上赶着!还传出了闲言碎语,嫌自家名声太好么!?大半夜的跑去男人院里,谁教的规矩?我们章家的家教,难道竟败坏至此了!?你怎么管的家!”
谭夫人被丈夫训的喏喏不敢答言。章俊驰兄弟脸上也露出了不满的神色。章家虽出了个擅权的章太后,那也是当年孤儿寡母叫人逼出来的。可楼兰是什么?简直不知羞耻!念及楼兰年方十四,章家父子三人的怒火自然就冲着他们家二姑娘去了!
章俊驰阴沉着脸道:“二妹妹这是不管兰姐儿的死活了!”如此行事,若杨景澄认了便罢,不认楼兰便是个死。就他近日见闻,瑞安公世子可不是个好惹的。现正得华阳郡公看重,便是瑞安公怂了,华阳往那一站,谁敢逼杨景澄娶个孤女?
这也正是章首辅心中所想,楼英兄妹相依为命,倘或有人朝他妹子下毒手,换谁都得翻脸。章首辅还不知道为着楼兰,楼英都朝杨景澄跪下了,否则只怕更要气出个好歹来。平白无故的叫人在脸上扇个脆响,当真好生冤枉!
谭夫人也是恼了,她三番五次的教导女儿行事要有大家风范,要叫人挑不出错漏,怎底还是这般小家子气?宗室缺儿子缺成什么样了,弄个孤女给人家,那不是没事得罪人么!?
就算非要跟丈夫别苗头,坑别人家的姑娘也好啊!非可着亲外甥女坑!现好了,外甥叫坑出真火来了!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倒替人做嫁衣裳。
更可气的在于,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连秦嬷嬷并丫头们都知道那天晚上的故事,京城相熟的人家,焉能有不清楚的?倘或她是杨景澄,只怕要大肆宣扬,好叫旁人好生笑话笑话章家上赶着嫁外孙女,可惜人家瞧不上!恁的丢人!
好在只是个丢面子的小事,谭夫人气了个倒仰,大致弄清楚前因后果的章首辅倒没太放在心上。只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人撒出去严查,以免漏了他不知道的内情,再闹出事端,平白叫人耻笑。
章首辅心胸在朝堂,并不觉得是大事,可一辈子在内宅打转的章夫人可就不这么认为了!太阳西斜,杨景澄兄弟吃酒回来,在正院里告诉了她今日靖南伯夫人做媒之事,直把她气的手都在哆嗦。
偏偏楼英与杨景澄不同,杨景澄是她儿子,当娘的要左右儿子的婚事天经地义;楼英却是楼家的当家,再是依附姨母居住,从礼法上来讲,姨母管不到他一个成丁的头上。
楼英愿请章夫人主持,是尊重姨母;可楼英要自己做主,亦是理所当然,旁人挑不出一个字的理。章夫人万没料到亲手养大的外甥竟倒向了杨景澄,再没把她个姨母放在眼里,险些叫怄出一口老血来!
她连连深呼吸了几口气,咬着后槽牙,面目狰狞的道:“很好,英哥儿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靖南伯当众许了楼英的前程,只要不是他楼英牵扯进甚十恶不赦的大罪,便是铁板钉钉了。所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不必再依附章夫人生存的楼英,举止当即从容了许多。他平静的对章夫人行了一礼:“外甥成婚后,必令妻子孝敬姨母,不负姨母的养育之恩。”
章夫人冷笑:“我担不起。”她从未把楼英兄妹放在眼里,说话自然比对杨景澄更不客气些。楼英也不辩解,随章夫人出气。不论怎么说,当年若没有章家去接,他们兄妹早已不知生死。且不论养育不养育的,单说当年的救命之恩,便是被章夫人骂几句,也没什么。
至于楼兰,虽有章夫人刻意纵容之故,然他身为兄长,亦有未尽教导之责。楼英从来秉性正直,楼兰的短处他不愿过多的推诿旁人,只怨自己懂事太晚,误了妹妹。
婚事已当众定下,章夫人再不高兴也得捏着鼻子认。只是心里到底记恨上了,暗道:你一个男人家有本事自己找媳妇,我且看你有没有本事自己找妹夫!当即打定主意,再不管楼兰的婚事,要她老死在家中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