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做什么!?”被几个男人摁住的颜舜华凄厉的尖叫,“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剧痛让杨景澄迅速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想用技巧挣脱那只脚。可是,当他刚刚积蓄完力量时,头发被人粗暴的提起,随即,一个清脆的耳光,啪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啪!啪!连续十几下的抽打,带着强烈的羞辱之意。杨景澄的脸飞快红肿,再看不见一丝俊朗。
周围的锦衣卫开始起哄,方才抱怨的也不抱怨了,有了虐囚的节目佐餐,便是干硬的馒头也有了滋味。
杨景澄曾数次痛斥锦衣卫的弊病,正在于此。长年累月的在极端血腥的环境里当差,便是个好人,时日长了都难免暴虐。丁年贵那般体谅他,都有抑制不住杀人冲动的时候。这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混在里间的,只怕早没几个正常人。
这一队押送杨景澄的锦衣卫,之所以前三天待他尚算优厚,完全是因为蒋兴利事先有叮嘱,命他们远离京城与人烟再行事。押送路途漫漫,不让他们虐囚,这日子如何过得?
三日的功夫,是他们忍耐的极限!
杨景澄险些被打懵,就有人喊:“喂,别玩死了,黄百户还没到,你们没给他留一份,仔细他削你们。他现在可是蒋大人跟前的红人。”
众人一哄而散,杨景澄狼狈的跌落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谁料,他气还没喘匀,一个重重的木枷落在了他边上:“哎呦我的妈,这玩意扛死老子了。来,带上吧,省的老子替你扛。”
枷,是刑具的一种。上面有三个洞,一个套脖子,两个套手腕。重的达百斤,轻的有一二十斤。流放的重刑犯通常用百斤大枷,压在肩上,配上镣铐。休说逃跑,连走路都难。事实上哪怕是寻常的镣铐,都极伤人。杨景澄的脚踝早叫镣铐磨破,现每走一步都是折磨,只是他不肯说罢了。
落地的木枷,光凭声响便知有百斤。杨景澄此刻已全然明白,章首辅根本不想让他好过,头前三日,大抵还在章太后的视线内,因此没对他下重手。而此刻,他的刑期,才真正开始。
杨景澄挣扎了两下,即使知道希望渺茫,还是竭力的商议道:“这个,有百斤重吧?”
那锦衣卫笑眯眯的道:“足百斤,童叟无欺,放心!”
“内子亦约百斤之数。”杨景澄问,“我不带这个,背着她走,如何?”
扛木枷的锦衣卫愣了愣,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怜悯,却没说什么,拎起木枷,粗暴的扣在了杨景澄的脖子上。木枷压上的瞬间,坐着的杨景澄便摔在了地上。两个锦衣卫上前帮忙,扣着他的手,塞进了预留的洞里,再把杨景澄整个拎了起来。
杨景澄当即陷入了两难,要么他保持一个姿势抬着手,要么放松手臂让肩颈承受更大的负担。饶是他的脾性在公子哥里算坚韧,此刻也差点被整的哭出声来。颜舜华在旁心疼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却是甚都不敢多说,生怕惹恼了哪个,叫他们夫妻吃更大的苦。
鞭子当空袭来,拍在了杨景澄的后背上:“快走!”
杨景澄努力的适应着木枷,抬脚往前走。可是鞭子依旧毫不留情的打下。这种持续的疼,比战场上的刀伤更难以忍受。杨景澄疼的呼吸都乱了,还得接着走。可是,落到了锦衣卫手里,是走也要挨打,不走也要挨打,完全没个规律可言。
锦衣卫此刻的刑罚,为的不是达到某种目的,而是单纯的发泄。他们天生的暴虐,在此刻展露无遗。尤其是蒋兴利憎恶华阳郡公,人尽皆知。他们此时肆无忌惮的欺辱华阳郡公最疼爱的兄弟,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宗室世子,当真有说不出的爽快与兴奋。
甚至,他们在无聊的押送路途中,抢着去做执鞭的人。天色渐黑,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驿站。疲倦至极的杨景澄跌在了冰凉的泥地里,再也爬不起来。可能是怕他真的死了,这一次,锦衣卫给了他两个窝头。
杨景澄什么也吃不下,颜舜华奋力的搬来了块石头,让木枷架在石头上,为杨景澄减轻些许负担。又托着镣铐,满驿站的哀求干净的清水,想喂杨景澄吃两口。
无论是驿站还是军营,都极少有女人。颜舜华在讨水的过程中,不知被占了多少便宜。她默默的忍着,一遍一遍的默念着杨景澄前几日对她说的话。重刑之下的杨景澄已无力照顾她,现在,轮到她来照顾自己的丈夫了。
太阳落山,寒气与潮气泛起,冷的颜舜华打了个哆嗦。饥饿,让人更难抵御寒风。但她来不及考虑吃饭,她在努力的用石头压着坚硬的窝头,想弄碎一点,泡在水里变成粥,喂到杨景澄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