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卿颜眉间微索,一字定夺道:[走。]
他们跟随轿撵而去,队伍吹吹打打锣鼓喧天,直至大祠堂前停落。“新娘”被人搀扶而下,如提线的木偶任由别人牵引,跨过道道门槛最终进入最里面的一间房屋。
画卿颜等人从屋内离去,才逐渐显现出身形。屋内并无多少布置,只简单地贴了些大红囍字。
新娘正安静地坐在床头,红盖头遮挡了她的面容,教人看不出悲喜。
但画卿颜知道,这女子不哭不闹如此安静,其实全是因为她被人施了法,丧失了神智。
他走上前去正欲掀开新娘的红盖头,却被慕君年拦下握住了手。
“师尊。”慕君年眼底幽深,声音低沉道:“新人的盖头是由其郎君所揭。”
许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生硬,且行为越矩。他顿了顿松开了师尊的手,继而补充道:“您这样,于理不合。”
画卿颜愣了一瞬,而后悻悻地放下了手,低声对床头坐着的女子说了一声:“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只想着将对方救走带她离开这儿,她被人施了法没有自己的神智。便想着替她掀开盖头解了禁制,却忘了自己的举动实属冒昧,是他考虑不周了。
清风仙尊打了一个响指,指尖凝聚出灵力,白光迅速进入那女子体内。
禁制解除,女子悠悠转醒恢复了神智。她晃了晃头,伸手扶住太阳穴,似是还没从混沌中回过神来。
“姑娘,你现下可还清醒着?”画卿颜轻声开口道:“你的郎君此刻正在城西柳树前,备好马车等你。”
那女子似是瞬间清醒了过来,自己掀开了盖头,露出了她挂着泪痕的面容。
“是温君吗?是他求得二位仙君来救我?”
女子当即就要跪下地来流泪拜谢,画卿颜连忙拦住了她,温声道:“姑娘不必谢我们,时间紧迫,你且带着这个能隐匿身形。除了你郎君无人能看见你的身形,你速速离去与他会合吧。”
“可是若我走了无人献祭龙神,被他们发现我的家人……”那女子似乎面带犹豫,脸上泪痕哭得更甚,已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不能离去,她还有家人在此。
若她走了,她的家人会受到牵连的……
画卿颜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抚道:“没事,我会有办法的。你放下心来,相信我。”
“仙君……”女子哭着俯身叩谢道:“多谢仙君。”
画卿颜将手中的符纸递给她道:“你快些离去吧,以后莫要再回南溟了。”
女子含泪应下,接过符纸抓在手中迅速离去。
窗外余晖投洒而进,天光开始逐渐黯淡了下来,大祠堂外又开始响起了喧天锣鼓。
时辰已到,他们将接圣女进轿,投沉入海献祭龙神。
画卿颜盯着床头边那一方红盖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前世他与慕君年是在轿撵中救走那名女子,做的是悄无声息无人发觉。
他们也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而是一路抬着轿撵至南海深处,作完法后连人带轿一同沉入海底。
可现下身着红衣喜服的女子已离去,而听着屋外的动静,那接“龙神新娘”的喜娘脚步声似乎就要越来越近了。
画卿颜目光投向慕君年,对方似是读出他眼底的想法,无奈地低声道:“师尊,你看我这身形适合扮女子吗?”
慕君年身板早已变宽加长,不复少年身形,茁壮成长得如同前世一般,高大而修长。
相比之下,清风仙尊画卿颜身形清臞羸弱,倒更像是翩翩少年郎。
画卿颜语气不善,竭力隐藏他心底的别扭,“你的意思难不成还想让为师扮作女子?”
慕君年眸光微动,竟是没有再说话了。
画卿颜还正待再说些什么,屋外便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形势紧迫,此刻也由不得他们再作商量了。画卿颜立马对慕君年使了一个眼色,对方“意会”迅速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画卿颜:“嗯?!”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然而还不待他出声,屋外脚步声已停留在门口。锣鼓阵阵声响,喜娘推开房门而进。
一身红衣喜服的“新娘”正安静地坐在床头,没有任何异常。
“吉时已到,迎新人,上花轿——”
随着喜娘的一阵高呼,唢呐声响划破长空。画卿颜视线低垂,便就看见那红色绸缎盖头下走过来的裙摆。
喜娘托住他的臂弯将他搀扶而起,画卿颜顺从地跟着站起。随即他立马反应过来,他的身段虽与那女子相差不大,但身高可是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