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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出书版)(14)+番外

「大兴洋行?」宣怀风还以为恍惚间听错了,有点不信。

抬头一看,果然是大兴洋行的招牌。

不禁怔了怔。

再回过神,一只脚已经跨进店里。

他心里乱乱的,像一盘应该理整齐的丝,被谁从中间硬扯了几条出来,一边装着打量店里一台半人高的自鸣钟,一边问那店员,「贵号是新开张的?」

那店员脸上堆着笑答,「听先生这样一问,就知道先生是熟这块地头的。这里从前是个钟表行,生意不好做不下去,我们就把这地方盘下来了。不过您可别小瞧这大兴的招牌,我们大兴在首都虽是新店,但总店在广东许多年了,名头不小呢,不信您哪天到广东问问,凡是买舶来品的,谁不知道大兴?真正的童叟无欺。先生,这自鸣钟是刚到的,法兰西的货,您要不要细瞅瞅?价钱一定给您实惠的。」

「那太笨重了,我看点小巧的吧。」宣怀风把脸低下,像在看玻璃柜里头的银链子,嘴里说,「贵东家真是个能人,新店都开到首都来了。」

那店员为了揽生意,只管殷勤和宣怀风搭着话,一边掏钥匙开玻璃柜,把宣怀风正看的一条银链子拿出来让他细瞧,一边说,「东家是能人,少东家更是能人。我们东家现在生意都交少东家管了呢,在首都开新店就是他的意思,说什么立足国本富庶之地,那些深奥词我也不记得了,但少东家真是有脑筋的,您想,首都有钱人多,眼界又开阔,谁家里不买点高档舶来品?您先生这种气质,一看就知道是识货的。」

他还要叨叨往下说,宣怀风唯恐他问自己这条链子要不要,赶紧把链子还了他,「款式不那么合意。」

踌躇着要不要开口问那人如今下落,唇抿了几次,却仿佛怎么也张不了嘴。

那店员原本看他模样清秀,虽然穿得不顶名贵,但也不寒酸,气质绝不是寻常人家,说不定是个主顾,现在瞧宣怀风的神情,知道他口袋里是没几个钱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把银链子锁回玻璃柜里,问宣怀风,「你先生还要不要瞧点别的?我们这里也有点便宜实惠的,送给女朋友挺划算。」

宣怀风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问,见店员这样瞧不起他,顿时打消了想头,转身出了大兴洋行。

他再也没有闲逛的心思,左右看看,今晚黄包车生意又大好,一眼望过去,没瞧见一辆停在街边等客的空车,索性不管晚上衣薄风寒,步行回同仁会馆。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冷。

在灯光璀璨的大街上还不怎样察觉,到了同仁会馆附近的偏僻小巷里,穿巷风擦着身子过,把蓝布长袍的袍角吹得直往上撩。

宣怀风冷得猛打哆嗦,暗暗懊悔不该省那么一点车钱,要是刚才在大街上再找一下,也就三五毛钱的弄辆车坐回来了。

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加快脚步往同仁会馆那头走。

好不容易,远远看见同仁会馆大门上挂的点灯,像灯塔上的光一般在黑暗中幽幽闪着。为了省电费,会馆里的点灯都是到时间就灭的,只在大门上留一个昏黄的灯泡亮着。

宣怀风在远处看见灯下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再往前走,才看清楚是一辆汽车停在会馆门前,把整个门都挡住似的,很有一股目中无人的气势。

他心里不禁就想到了白雪岚。

现在已经很倦了,再撞上去,恐怕又要一番纠缠,还不如找个地方躲开他,想到这,宣怀风停下脚步就转身。

刚走了一步,脑后一股风声袭来,骤然一股大力涌到背上,把他硬推到墙边。

宣怀风吃了一惊,才转过头,胸口又被人用力按住了,一点也动弹不得。

白雪岚可恶的脸,忽然跳进他眼里,轻轻压了压嘴角,笑得很滋悠地说,「我还是第一次打埋伏仗,没想到一仗成功,捉着你了。」

宣怀风被他按得脊背完全贴在冰冷的青砖墙上,一股寒气透过薄袍直往里钻,瞬间简直怒不可遏,「你是疯子吗?」

白雪岚咦了一声,「这话怎么说?」

「放开我。」

「你先把话说清楚了。」

「有什么好说的?」

「我怎么成疯子了?」白雪岚有条不紊地问,「我好心请你看戏,你给我脸色看;我请你当我副官,你倒像我占了你什么便宜似的;你说,你这样怒气汹汹不辞而别,算怎么回事?我就不能过来请教一下缘故?结果,你一个晚上不知道去哪了,我又怕你出事,只能一直守在这。要是晚点再不见人,我可要去警察局报案了。请问一下,我这样的朋友,怎么被你看成疯子了?」

「有话你就说,动手动脚干什么?」宣怀风去拽他按在自己胸前的手,「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