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金玉王朝(出书版)(780)+番外

宣怀风一边走,一边透过护兵身影之间往外张望,见这边月台的铁轨上是空的,对面月台上停着一列火车,许多人提着行李正往那处急匆匆赶着,这大概也是他们今天要坐的那一趟了。

目光不经意往前面不远处一瞅,却猛地一愣。

人群里头,两个洋行职员打扮的人正吃力的提着行李,在他们身后,两手空空地走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像刚下火车的模样。那男人五官清俊,只是仿佛经历过一番煎熬,脸庞笼罩一层微微的焦黄。

不是林奇骏是谁?

偏偏很巧,林奇骏大概是被护兵开道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宣怀风瞧见他时,他的眼睛也正朝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正好碰个正着。

宣怀风把唇一张,要和他打个招呼,忽然又想起,白雪岚在这种事上最计较的,不要又无端惹出事来,所以唇虽然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反先把眼睛往白雪岚身上一扫。

这一个举动,落到林奇骏眼里,林奇骏脸上刚泛起的一丝惊喜,顿时便消去了。

原来白雪岚这边,也已发现了林奇骏。对宣怀风的犹豫,他似乎毫无察觉,反而显得很自在,径直朝林奇骏走了过去。

他既过去,宣怀风也就不着痕迹地跟着过去了。

到了林奇骏跟前,白雪岚伸手,和林奇骏握了握,落落大方地问,「刚到?」

林奇骏说,「是的。」

白雪岚说,「我正要带怀风回老家一趟。真不凑巧,你才回来,我们就要走了。这就叫有缘而无份,可惜了的。」

这话很露痕迹,宣怀风在旁听着,不由大为尴尬,心想大概林奇骏也要很尴尬的,不由偷眼去瞧林奇骏。

林奇骏脸上露出的微笑,苦涩而悲哀,淡淡道,「你还是那样会说笑,有缘无分的典故,你我之间是用不上的。再说,我想这也是暂别,难道你把他带了去,就一辈子也不带回来?不过,我是很羡慕你,回一趟老家,也随身带着一个副官,一路上,诸事也就有人照应了。」

说话时,眼睛往宣怀风身上一停。

宣怀风不知为何,竟被这一眼看得暗暗心惊,又唯恐让人知道他不自在,越发要装出从容的样子来,和林奇骏静静对视片刻,目光稍往下移,停在林奇骏西装袖别着一块黑纱上,想起他家里正有丧事,开口恳切地说道,「节哀顺变。前阵子我曾打了一个电话到广东,请从前教过我们的那位张夫子,在伯母下葬那日,为我买一个花圈送上,不知收到没有?」

林奇骏一双眼睛,却深深地看着宣怀风,低声说,「花圈收到了。你这样细心,我很感激。我只以为……」

话说了半截,似乎心中忽生起波澜,嗓音竟有些哽咽,便不往下说,只把指头在黑纱上,追忆似的抚了一抚。

白雪岚对这一幕,看起来并不如何在意,见他们二人之间沉默下来,便向林奇骏平和地问,「令堂的去世很突然,我和怀风听了,都吓了一跳。听说是摔了跤?」

林奇骏不知想起什么,神情中透出一种极为悔恨的痛苦,只那么一掠,又都隐藏起来了,点点头说,「是。她老人家爱早起到露台上坐着喝茶,没想到露台积了雾水,地上滑,一不留神就摔了。当时偏又没有人,等我发现了,赶紧送到医院,已经……来不及了……」

白雪岚叹道,「上了年纪的人,真是少留一点心也不成的。」

林奇骏苦笑道,「那是。我何尝不怨恨自己。若我时时刻刻陪着,在母亲身上多留心,未必就有着惨痛之事。」

宣怀风忙插一句说,「奇骏,你别多心。雪岚他并没有指责你不留心的意思,他这人说话,向来不经脑子。」

林奇骏的目光,便又落到宣怀风身上,里头多了几分失落的感概。

宣怀风一怔,知道是雪岚二字说得不好,暗暗懊悔自己失言,再一看白雪岚,正泰然自若地瞅着自己,脸上那颇有风度的微笑,实在有些可恶。

这时,月台上响起一声长铃,大概是哪趟车快要进站了。

白雪岚朝手腕的外国金表上看了看,「我们也该走了。」

和林奇骏打个招呼,便带着宣怀风走了。

至于林奇骏如何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如何怅然落寞,倒不曾理会。

到了对面月台,早有许多人,手里挥舞着车票,挤在各处火车车厢门口,每个车厢门口都有一个列车员站着,查看一个,才让一个上去。

三等座车厢,门前挤着的人最多,再往前去,二等座,一等座,人渐少了些。最远处,隐约瞧见车厢颜色和其他的都不同,是簇新的明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