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怎么办。”他拧眉坐下。
“这种事只能靠他自己,别人帮不上忙。”
默默坐了一阵,清晨爽朗的空气渐渐也燥热起来,周围人声渐沸。戎跃拍拍屁股起身去工作,临走前周培元扔掉烟蒂,嘶了一声:“你说贺峤会不会把戒指给扔了。”
“不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直觉。”
往门诊部走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在这漫长的沉默当中,戎跃想起一件事——
方邵扬第一次出现的那晚,贺峤打了他两耳光,回到车上泪流不止。看起来好像贺峤恨他入骨,但在车上,在伏低抽泣的身体掩饰下,有一只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这一切戎跃都看在眼里。
贺峤不会扔掉戒指的。因为伤害方邵扬,他会得到同样的伤,那样不划算。
时间就这样水一样淌过去。
贺峤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不久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离出院的日子越来越近,有些不太费神的工作周培元就带过来让他处理,正好也活动活动脑子以免生锈。
这天下午签完几份文件以后周培元提议下去走走,贺峤也就换了衣服和鞋,空着手跟他一起下楼。
作为临江最大的综合性医院,中心医院的绿化本来就做得不错,更何况是单独辟出来的一栋特护病房。电梯人多,进去以后他们两人站在角落,到三层挤进来两个拿完药的年轻护士,声音很好听性格也活泼。
“听说你们层最近每晚都有人在走廊里守着,干嘛的,防贼啊?”
“防什么贼啊,医院哪来的贼。”
“喔我知道了,是不是为了603那个——”
“咳咳!”周培元大声咳嗽。
俩护士从门上看见角落两张严肃的脸,赶紧收了声讪讪地盯紧自己的鞋尖,不再叽叽喳喳了。
到了楼外,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到地上,把连下了几天雨的地面烤得微微发热,一扫前几天的阴霾跟潮湿。
贺峤什么也没问,倒是周培元先绷不住了:“这里人多眼杂,我也是不放心你的安全,所以才叫了两个人来守着......”
“嗯。”
“你别多想,我真没防谁。”
“嗯。”
他看起来的确是好多了。
步行至一片浓荫下,两人停下来歇了歇,周培元闲来无事,就把公司的情况汇报给他听。
“下个月跟辉茂的合作协议就要到期了,照之前的约定,两年一续,要不要我去约刘晟的时间?”
说起这个刘晟,最近好久露过面了。自从章维出事后,友人聚会他一概不参加,公司也去得少了。刘晟的父母大概是听见一些风言风语,这段时间一直在给他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不过据说都被他以各种手段挡了回去。
“先按下来。”贺峤伸手,轻轻摸了摸干燥的树干,感觉温暖踏实,“他不主动找我们,这件事就当忘了。要是他主动提出续约,就说我最近身体不适,过段时间再谈。”
“这是......?”
“记不记得58号门店骗补的事。”
两年半前,第58号专卖店在方邵扬巡店期间查出异常,店长伙同下面的店员集体骗补,不到半年时间以冒用消费者身份的方式共骗取以旧换新补贴五百多万元。这件事不仅在当时是大事,放在鹤鸣三十几年的经营史上也是个不小的污点,周培元当然不会忘。
“虽然当时碍于合作关系没有立案,但你我都清楚,这件事跟刘晟脱不了干系。”
这间门店是鹤鸣跟辉茂的合作店,双方出资一半一半。要不是背后有人托底,店长、店员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得这么狠,所以那五百万究竟进了谁的荷包答案不言自明。虽然事后只查处了相关责任人,没有深究到辉茂头上,但这件事贺峤始终记在心里。
“趁着这次合约到期,务必尽快处理掉跟辉茂的所有合作关系,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好的。”周培元颔首,“这事我亲自去办,你只管放心养病。”
贺峤抬起头,透过树叶的间隙看见洒成金粉的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当晚他睡得很早。
入睡前去关门,外面守着的两个人在打哈欠,睡眼惺忪。
“你们也去眯一会儿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旁边就有两排椅子,坐着总比站着强。那两人实在困得不行了,听老板这么说,赶紧千恩万谢地表忠心:“好的好的贺总,我们俩就在那儿坐着,有事您大喊一声我们马上过来。”
他关好门,把窗户开了一小扇,没有开空调。躺到床上很快睡着,半夜却被窗外的狂风吵醒。起身一看,白色窗帘被突然刮起的大风吹得高高鼓起来,窗户也左右直晃,铝合包边嗑得咣当咣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