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 茶楼这种地方一直都是各种八卦话满天飞的地方, 每天都有说书先生坐在高台,给来喝茶的人们讲述近日里的奇闻轶事。
从深闺大院到鬼屋孤坟,甭管是不是真的, 都能被对方讲得头头是道,并作为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谣言源头散播出去。
此刻距离左丞相寿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该传的不该传的都传出去了,茶楼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现成的噱头,正叫说书先生给大家讲那场惊险的刺杀案:
“却说那会儿刺客们被赶来的家丁一一制服后, 却偏偏落下一个武功最高强的领头人,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冲破重围, 直接跑了!”
“太子殿下当场追了出去,那刺客发现自己根本逃不掉后,竟是当场抓住了相府外一个寻常百姓,以人为质威胁要放他生路!”
说书先生讲到这里,忽然狠狠一拍惊堂木,小桌上的茶壶茶碗调羹全都蹦起来,又丁零当啷地掉回原处。
下方的众人都被这突然的一拍惊得心肝一颤,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有人急不可耐地喊道:“那然后呢?你快说殿下他究竟救没救那个人啊?!”
说书先生满意地看见上下两层楼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了,方才继续道:“刺客此举明显是想苟且偷生,而太子殿下便将计就计,趁着刺客将人质推下高台, 于十数尺外将那人质救于水火之中!”
下方的人安静了几秒,随后蓦然吼出一声:“好!”
“殿下果真仁慈,竟为一寻常子民做到这般!”
“不过那个刺客难道就这么放跑了吗?”
听到有人提起,说书先生半点不慌,反倒意料之中地摸了摸胡子:“怎么可能?那刺客倒是阴险,逃跑过程中竟然放出暗镖,那镖尖更是直指太子殿下!”
下方的人又是心一悬。
“可那刺客如何能想到,殿下竟是直接接下那暗镖,反手就将它扔向那名刺客!将那刺客当场毙命!”
“厉害!”
“不愧是殿下,竟能反败为胜!”
说书先生一口干了半碗茶,方才继续道:“不过太子殿下虽说胜了一筹,但也因为救下人质被刺客重伤,索性因为本身就在丞相府,及时唤来御医,应当并无大碍。”
众人显然也并不关心这个,只有少数人表达了叹息,更多的人却还是将注意力方才刺杀本身上:“话说那刺客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何要不长眼在寿宴上袭击太子殿下?”
“此等天机,如何是我们这等寻常人能得知的。”说书先生摇头晃脑,引来一片嘘声。
他也不恼,笑呵呵地道:“不过,虽说除了那个被当场射杀的刺客外,其他被俘获的刺客也跟着咬舌自尽了,但事后有人检查他们的尸体,竟是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个标识。一查,哟,那群刺客背后居然会是那里的人!”
众人简直要被他这说一句断一下的跪下了:“是哪里的人?”
“不可说,不可说。”这一次,无论众人如何催促,说书先生却再不肯透露一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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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的小厮撤下说书的小桌,开始往上布景。
此刻天色已近傍晚,而每十日开头及中旬晚,都是京城浣花班在茶楼唱戏的日子。
来听书的人们一哄而散,而赶着来听戏人们则纷纷占好座,捏着好不容易买来的照仙楼交票,准备等戏班开台,一睹名伶小叶的风采。
——也就是浣花班那位因故为能参加左相寿宴差点闹出乱子的主演。
这种事传出去,无论戏班还是左相都得不到好,自然瞒得紧,因此也没人知道当时寿宴上还有这么个插曲。
当然,就算知道,和“太子殿下斗刺客”一事比起来也得靠边站。
当日晷的影子指向最下方,小叶终于带着满脸的脂粉,穿着及地的水袖上了台,一开嗓便是一道高高的长音,尾调拖得人耳膜发颤,连精神都跟着清醒了几分。
有人向台上投掷出细碎的银子,一边大喊:“好!”
台上的名伶面色不变,连气息都没乱一下,显然对此情景早已熟悉。
名伶小叶原名不知,艺名叶怜。
虽然名字听着女气,但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叶怜生得貌若好女,嗓子好身段更好,嘴甜爱笑又会做人,对时不时来听戏的大人物们加戏的要求也一直来者不拒,在京城人气颇高,走到哪儿被人们捧到哪儿,提到时永远呼声一片。
最初左相邀请浣花班,就是看中了他在京城的人气。
叶怜一曲终了,踩着戏迷们扔得满天飞的银钱下了台,径直去了楼上。
他一路来到二楼某个雅座前,敲了敲门,也不管里面的人同不同意,直接推门而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