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感激,“白大哥,谢谢你。”
“你还肯叫我一声白大哥,我已经很感动了。”
纷纷扰扰一场戏,唱到最后才知是丑角,嬉笑怒骂,不过尔尔。
沉默片刻,灵素说:“你该动身了吧?九点的飞机。”
白崇光一愣,转瞬明白过来。灵素现已恢复了。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她冰凉柔软的手,十分的不舍,又是怀念前阵子那个明朗快乐的沈灵素,又是欣慰她恢复正常,就是肯忘掉伤痛,重新来过。
灵素感受得到他的心情,也紧紧握了握他的手说:“你多保重。”
白崇光终是走了。灵素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车流之中,心底涌上浓浓的离愁。今日一别,青山白水,不知何日再重逢。
灵净火化那日,本是晴朗天气,中途突降一场暴雨。待到灵素安置好骨灰,从灵堂里出来,雨正将停未停,天边挂着半道彩虹,悬在座座摩天大楼之上。
灵素仰望着,竟有些痴了。
许明正就在她身边,虽不能明白她心里所想,也不好打搅,便陪着她站着。
良久,灵素转过身来,对他说:“你也要走了吧?”
许明正支支吾吾。
灵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正,别这样。出国深造是好事。”
许明正唉声叹气。
灵素说:“如今交通那么发达,天涯咫尺,将来见面的机会也多。我活这么多年,要算朋友,其实也就你一个。这么艰难的时刻,都是你陪着我走过来的。你这份情意,我怎么会忘呢?”
许明正颇多无奈,说:“你始终不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灵素笑,“虽是以我自己的方式,但喜欢你的心情是不假的。明正,这不够吗?”
够了。
这个女子清姿怡华,瑶林琼树一般的人物,是他永远可望不可及的。
灵素又转过身去望着天际的彩虹。
灵素在另外一个城市学的是建筑。
那是一所百年老校,红砖青瓦的教学楼,补着巴的柏油马路,浓密的竹林。一切都那么朴实而美丽,宁静中蕴涵着浓郁的书卷香。
灵素很爱这种祥和寂寞,她像是回到了遇到白家人之前的那段时光。
所有的悲伤似乎都被隔绝在了校园的围墙外面。
灵素不再像高中时期那样独来独往,偶尔会和同学一起上自习,逛逛街,大家关系比较融洽。但也没有谁同她特别要好,她身上始终有种挥散不去的拒人之气。
同学好奇:“你整天若有所思,到底在看着什么?”
灵素想了想说:“我在构思一篇小说。”
同学大悟。
灵素比以往多了一些幽默感。
期末考试结束,同学都纷纷逃离学校而去,只等下学期再来看成绩。灵素留了下来,那是因为她是真正的无家可归。
妈妈留下来的房子已经卖了出去,那块地兴许都已经被推平,用来建花园小区了。她一个人住在闷热的宿舍里,暑假的校园夜晚格外安静,夏虫在窗下糙丛里鸣叫到半夜,伴她入眠。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何处不可为家。
实在无聊了,便找了一份家教做。初二的小女孩,头发专门修剪得像杂糙,一边耳朵打着三个洞,看着就觉得痛。
那小丫头的口气还颇大:“沈老师,你该把头发烫一烫,再换件颜色鲜艳一点的衣服。”
灵素置若罔闻,道:“四十分钟,你把这张卷子做了。”
女孩子撅起嘴巴:“干吗那么认真。我妈说了,到时候交钱让我上高中。”
灵素看她:“你父母的钱能供你挥霍一辈子?”
女孩子几分得意:“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是谁?还能是李嘉诚不成?
可是家长就是这么溺爱孩子,灵素又能奈何她?
这年头,家教就是变相的书童。
可是始终不愿意重拾旧活。有心结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熟人来找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找过来的,在校园里叫住她,毕恭毕敬,递上鼓鼓的信封。
灵素头几次耐心婉拒,到了后来,只推脱说找错人了。
后来就没人来了。想必是圈内人知道她闭关。
灵素当然知道自己这类人有个小圈子,但是她从来没有涉足过。妈妈在世的时候对此讳莫如深。灵素诸事缠身,也几乎忘了这事。直到现在,前尘落定,那份好奇才又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