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魔王出征镇场子,很快就挤到了一张竹桌边。
那竹桌明显比众多摊子都要收拾的齐整些,看摊子的是个凶神恶煞的老头,脸上肉向下垂着,眉间皱纹足够一群苍蝇跳下去寻死,眼神煞气腾腾,一副见谁谁不爽的模样,简直长了张窜逃多年的杀人犯脸。
楚封瓷看不见,所以他不怕。
第五涉远更是未来犯罪典型预备役(喂!),所以他不怕。
两小孩就安然坐在竹桌前了。
老头看了他们一眼,哼哼两声,也不招呼,自顾自挑自己的茶叶。
楚封瓷手触及一个木盒,微微抽开了点,里面清新带着些凉意的香味传来,极其诱人。
老头没料到他这么大胆,愣怔了片刻,反手拍在木桌上,凶喝一声:“给我放下!”
木桌“吱哑”一声,不堪重负的抖了抖,险险撑住一口气,顽强的立在那里。
楚封瓷兀自不动声色:“君山银针。”
老头斥驳:“什么君山银针?这是金玉齐堂,你个黄口小儿滚远些,这茶是你能碰的?”
“内芽金黄,白豪均匀,形如剑,气势昂然不可当。芽叶肥厚,芽头挺直,香气高远,我想这色泽也是极鲜亮的。”
楚封瓷捏着一缕茶叶缓缓道来,心想君山银针此茶起自君山,形似银针,这名字再妥当不过。可惜时过境迁,君山都已不在了,唯这茶叶留存下来,却也换了名字。
他再续道:“此茶形似银针,上品如剑,剑乃君子配饰,又由大地黄土所养,生于高山,君山银针一名难道不合理?比起金玉齐堂,已经算妥帖不少了。”
老头简直被他一通胡扯气笑了,又想起他的形容竟切的分外准确。茶道是世家的不传之秘,纵使是外貌描述也传不到外界,平民最多耳熟个名字,再多却是不知晓的。
这小孩能信手拈来一段,家中长辈实力必然不可小觑,就收了调笑的心思,看着楚封瓷眼睛上缚着的纱布,谨慎问道:“你又看不见,从何知道这是金玉齐堂的?”
楚封瓷捏着一片茶叶的手微顿,放到唇边咬着叶片,含含糊糊的回答:“味道。”
这句话不曾作伪,只是太匪夷所思了。老头狐疑的看他一会,才看到他把茶叶给嚼了,立马心疼的让他吐出来。
第五涉远也心疼,这是他要带回去养着的茶师,能不能把茶叶洗洗再往嘴里塞,已经有个不讲究的陆慈唐前辈要照顾了,再来一个怕他们交叉感染。
被心疼·不讲卫生·楚封瓷已经把叶片全给嚼了,一股既清香又苦涩的味道蔓开来,却让他更清醒了几分。
这招也是他以前的怪癖,吃不准茶叶什么品质,该用什么冲泡方法,就嚼一片茶叶,心思就全出来了。
如今虽缺了眼睛,还不至于用这招,只是刚刚名称之事让他意识到——若是茶叶品质也发生了改变,他先前一套茶术也要跟着调整。
好在茶叶品相并没有太大异处,他这才有闲暇回道:“我嚼都嚼了,你还要我吐回去擦擦干净接着泡?”
老头一脸莫名其妙:“有何不可?”
楚封瓷:“……”
沉默一会,他忍不住说:“甘拜下风。”
“别急着讨好。”老头冷冷一拍桌子,那可怜桌子又跟着颤了颤,“你吞我的茶叶,必然要负责。你若不愿意拿你的奴隶来换……”
老头贼兮兮的扫了第五涉远一眼,被他一个冷淡的眼刀吓得连忙收回眼睛,正色:“那就告诉我,你刚刚这番形容精准,是你家那个长辈让你背下来的?”他说完,才心想现在的小孩真厉害,一个小小年纪便通茶道,一个眼神冷厉吓死人了。
“……倒没长辈让我们背下来,不过是人人都懂的常识罢了。”楚封瓷犹疑片刻,觉得这实在没什么好瞒的,就是自己看,也能看出其中环肥燕瘦。
老头却惊得抽了一口气,哪怕是大家族中,也总有亲疏远近,多半只有受宠的少爷能学习茶道之始,不受宠的旁系也只能从旁辅助,偷偷摸摸的记下一些茶术,等有了些成效,能泡出第一壶味甘清冽的茶水,才敢声张出去。
听楚封瓷这口气,却像是整个家族都可习得茶术,让他不禁想起在每个茶道师心中都根深蒂固,无比向往的那几个古老世家。茶道传统无比浓厚,每一代都出了茶道大家,就是仆从也能对茶叶如数家珍……
可面前的小鬼要真是那些世家后人,怎么这般、这般的……和气?
老头心里已经有些疑心该不是少年人年轻好胜,为了逞强才说出这番话。
想到这里,他面色有些不好了,暴躁道:“要买茶叶便买,不买便走开!省得挡了我的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