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大地的阵阵颤栗,茨木站起身来,脚下一用劲儿,飞身至山岳神肩头,处在暴走状态的山岳神伸出手臂狠狠砸向自己的肩,茨木稳住身体稍微往内一靠,巨大的拳头擦身而过,尘土飞扬,茨木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伸出手抚摸山岳神的脖子,像是在安慰一只因为失落而发脾气的猫。
山岳神果真安静下来,双足钉着的铁链也垂在了地上,但是茨木知道这代表山岳神的意志再一次被天人灵体控制,又会发布一些他很想拒绝但是又不能拒绝的命令。
“茨木,我的好孩子,鬼域那些人又来过了吗?”
茨木无法说话,只好伸手在山岳神肩头写字,他跪在那里写得磕磕绊绊——来过了,但已经走了。
“走了?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全部杀死?”
听惯了这样的话,茨木眨了眨眼,继续写——他们很强。
“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是大江山最强的人,也败了吗?”
——嗯,红头发的那个人很厉害。
“我听见有人说你总是手下留情,从来不肯伤他们性命,这是真的吗?”
茨木又眨眨眼——无稽之谈。
02
暂居于鬼域的鬼族都知道茨木,每每想起山岳神麾下最厉害的这个人,他们反而生出几分夺得胜利的信心,因为茨木有一颗仁慈之心,这是山岳神其他的手下所缺乏的,因而在战场上显得可笑又可贵,仿佛印证着彼此同为鬼族应有帮扶之意的道理。
这一次茨木追得很远,单枪匹马闯进鬼域来,酒吞抓住时机只身相抗,没想到赢了那个一直和他作对的白发鬼。
茨木被锁在鬼域一角,还是很平静的样子,一度让酒吞担心这是不是骗局,于是酒吞问:“你为什么要帮山岳神?”
茨木看了他一眼,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他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又眨一下,像是个天真无害的孩童,酒吞差一点就信了。
喂喂,冷静一下,酒吞,你面前的可是山岳神手底下最厉害的大将。
“问你话呢。”酒吞说。
这时有人走近说:“大哥,他好像是个哑巴。”
酒吞挑挑眉,看向茨木,也不知道为谁的残缺感到抱歉,他很快收回了视线,问:“是这样吗?”
这一次茨木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但我还是好奇,你为什么又帮山岳神又不伤害我们,每次都是把我的人揍晕了丢回来?”
茨木被绑着双手,无法写字,只好就这么看着酒吞,酒吞被看得无所适从,离开的时候挥了挥手,说:“放他走吧。”
“大哥,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有他在,也免得这场战场火势延绵了,我们毕竟是同族。”
茨木突然愣住了,睁大双眼一直看着酒吞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鬼域瘴气缭绕,不是宜居之处,人间唯剩大江山容得下他们,而现在这片土地也被山岳神控制了。
这也是他的想法,茨木心中的那片大海风平浪静。
03
山岳神彻底被天人灵体碎片控制,所以他听了谏言,砍了茨木的一条手臂,折了茨木的一只角,随后派人把茨木丢在鬼域入口前。
酒吞到的时候,看着那蜷成一团的同族,愤怒交杂着心痛一起涌上来,他喘着气,伏在一旁问:“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嗯。
茨木无法动弹,周身上下都被微小的疼痛包裹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刃割一下,他闭着眼睛,意志慢慢在疼痛下模糊起来。
彻底晕过去之前他觉得有人在碰他的角,手上的那一只,动作很轻,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温柔。
茨木在鬼域待了很长的时间,他也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但是很明显,鬼域中不存在这样的空间,瘴气在外面张牙舞爪,所有人都不得不聚在一起,共同抵抗瘴气的进一步扩散。
茨木每走到一处,旁边的人就离得他远一些,茨木习惯了独来独往,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酒吞向来是个热心的首领,不忍看着茨木处处受排挤,便总把他带在身边,就当收了条沉默的狼犬。
酒吞问:“山岳神,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狼犬点点头,在酒吞掌心一笔一划写——他把我抚养成人。
这是两个人的特殊交流方式,还是酒吞提出来的,第一次实践的时候,茨木似乎还不太适应和旁人这么近的距离,写字的时候故意站得很远。
“那你很恨我们这些人吗?”
——不恨,我猜想,也许有两全的方式吧。
酒吞为这个念头笑起来,说:“遇见你之前,我以为是没有这种方式的。”
茨木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酒吞说:“大江山与鬼域之争,说到底,还是同族相残,我不想看见这种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