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的马车已经离开布朗东铺子一段路程,确定已经不可能再看到那位特纳先生之后,路易才和阿尔莱德互相看了看,然后不约而同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个维利耶·特纳,”阿尔莱德抱怨说,“真是不知道识趣两个字怎么写!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进入巴黎大学的。”
路易把手杖放在一边,解开外套的扣子,毫无形象地把自己瘫在了马车的座椅上。
“我简直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这位先生,”路易说,“说真的,在二楼的时候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装作听不懂你的意思的了!”
“是吧,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这个人的行事,那是真的一言难尽。”
“确实一言难尽,既然这样,你干嘛不干脆禁止他到你住的地方去呢?”路易回忆了一下早上的事情,当即就皱起了眉头:“阿尔,在这里说不怕被别人听到,我就直说了吧,这位先生的为人行事实在是太轻浮了些,反正我是很不喜欢这样的人的。”
“真是难得,你居然也会有不喜欢的人!”阿尔莱德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他,不过是看在玛丽的份上勉强容忍而已。”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是不会允许他继续接近玛丽的,除非他已经和玛丽订了婚——我觉得他对待玛丽的态度实在是太轻浮了。”考虑到坐在车后架上的约瑟夫可能会听到他们的谈话,路易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如果换成我在那位特纳先生的位置,我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让我心爱的女孩有一丝一毫被人质疑名誉的危险,更别说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干了;如果玛丽的雇主不是你而是其他人的话,这个事一旦被发现,那善良的女孩子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我简直不敢想象!”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把心爱的女孩置于危险的境地——其实这已经算是非常客气的说法了,路易本来想说的是“这个人能为了自己的色欲就置玛丽的名誉于不顾,他可能把玛丽当作了那种女人”,只是他的教养让他没办法把那种粗俗的词语说出口;毕竟早上路易撞见他们的时候,维利耶·特纳听起来可是急色得想要就在厨房里就和玛丽来上一段风流韵事——那可是在玛丽的雇主家!
清白的名誉对于未婚姑娘们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她们的嫁妆,或者换句话说,对于一些囊中羞涩拿不出嫁妆的家庭的姑娘来说,清白正派的名声就是她们唯一的陪嫁。如果失去了这唯一的依仗,不要说能嫁到正经人家去了,她们能不能避免沦入风尘的悲惨命运都是个问题。
阿尔莱德肯定听懂了路易的意思,他把手放到嘴边,掩饰性地咳嗽起来。
“唉,路易,我也是没办法。”阿尔莱德边说边叹气,“要是玛丽的父亲还活着,或者他去世的时候有给玛丽留下一笔嫁妆的钱就好了。你也知道的,现在的姑娘想要体面地出嫁,过人的美貌和丰厚的嫁妆都是必不可少的,如果嫁妆足够丰厚,甚至商人出身的丑陋女人也能成为名门的贵夫人——玛丽是个很能干的女孩子,可是说句老实话,她算不上非常非常漂亮,又连一千法郎的嫁妆都拿不出来,除了这个维利耶·特纳,她哪里还有更好的选择呢?维利耶·特纳虽然为人不靠谱,但他从大学毕业后,就算只能找个最低级的小职员差事都能有一千五百法郎的年收入,加上玛丽做女佣的收入肯定是足够在巴黎生活下去的了——这才是我为什么容忍维利耶·特纳的缘故,否则我早就不允许他踏进圣乔治街七十九号一步了。”
“原来你是这样考虑的!”
路易没想到原来他的朋友早已思虑到了这一层,他不由得惊叹起来,只是维利耶·特纳的行为实在是无法让他信任:“但是说真的,我实在是信不过那位特纳先生的人品,万一他在完成大学学业之后就抛弃玛丽呢?”
“啊,我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不过就算那样,玛丽也没什么损失,最多也就是损失几百法郎的薪水而已。”阿尔莱德对路易眨眨眼睛,“玛丽的品格还是信得过的,她的父亲没有破产前是个还算有点钱的木桶商,所以玛丽也有接受过一点正统的教育,她知道婚礼上新娘戴的花环应该是由香橙花和玫瑰花蕾编织而成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真的太好了,只是还是得注意才行,毕竟旁人可不会像你对待她一样宽容。”
“这个你可以放心,玛丽她还是知道分寸的。”
第37章 雾月·第十二区
德·布戈涅子爵夫人的舞会邀请函是由子爵府邸的听差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