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难道您有写信和阿尔莱德详谈过吗?”
“我亲自去了一趟巴黎,就在收到子爵的信件之后不久。我的孩子,你不会想到我看到了什么,在那三天里我租下了阿尔莱德的住处斜对面的房子,从而目睹了一幕幕令我悲痛的现实,证实了我的委托人在信里说的事实不仅可靠,甚至还大大地低估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但是那个孩子并不知道我有去过巴黎,他以为自己把自己的父亲欺瞒得很好。”
“从巴黎回来之后,我认为这件事情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了,必须有一个人来帮助他,保护格朗维尔家族的产业不至于落到那些放高利贷的犹太人手里。考虑到年轻人的叛逆心和你们在寄宿学校里结下的深厚友谊,我认为你是最适合代替我出面的人选,所以我才给你去了那封信。”
第5章 葡月·父亲的愿望
“大人,您在巴黎的时候看到阿尔莱德做了什么事情,乃至于让您如此生气?”
“如果你说的是他的所作所为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多了!”
在谈到暗访巴黎阿尔莱德住处那段时间的经历的时候,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实在是无法压抑,费尔南伯爵从牌桌边站了起来,在壁炉边背着手踱来踱去。
这么一来,路易也只好站了起来,毕竟阿尔莱德可是在信里不止一次说过费尔南伯爵站着的时候他是绝对不能坐下的,不管是出于礼仪还是为了稍微能平息伯爵的怒气,路易觉得自己还是也站着比较好。
不过这一次伯爵完全没有注意到路易的举动,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一种被寄予厚望的儿子背叛的愤怒之中了。
“您可能完全不会想到,阿尔莱德刚得到我赠予他的财产的时候,他给我写的家信的地址还是一处租金每个月50法郎的住宅,那样租金的住宅在巴黎算不上豪华,但也不致于丢人现眼,符合他现在的收入和身份;可是您能想到吗?仅仅过了一年,虽然寄来的家信上的地址还是原来那里,实际上他却是搬到了每个月租金150法郎的圣乔治街去了——您瞧,这是个多么荒唐的事情!”
“圣母玛丽亚在上!”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路易还是被伯爵说出的这个金额吓了一大跳,“您说的是真的吗?天哪,这么一来,他单是每年的住处这一项就得花掉1800法郎了!”
就算是年景最好的时候,路易自己每年的净收入也不过是3500法郎,这是去除了各项开支之后的金额,在外省已经算是一个能够过上体面生活的数字了;作为比较,一个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工作的青年女工的收入也不过是在300到400法郎之间而已——还不算上开支。
“我派人询问过附近的人家,非常确定即使是按照最低的标准,阿尔莱德也得每年支付1500法郎的租金;除此之外,他还租了一部带车夫的双座四轮轿式马车,养了两匹马,一匹纯血马,一匹矮脚马,这又是一笔每年至少需要2400法郎的支出——我的孩子,你能想象吗?就算是已经如此奢靡地拥有了自己的私人马车,他还不满足。据说为了取得那位玛格丽特小姐的欢心,他还曾经打算以每个月200法郎的价格长期租用一部有蓬双轮马车,目的只是为了平时带着那位小姐四处兜兜风。”
即使是再不精通数学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样可怕的花费对一个一年只有6500法郎收入的年轻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更遑论在父亲去世前就开始自己打理家业,深知每个法郎的利润都来之不易的路易了,他几乎立刻就理解了费尔南伯爵愤怒非常的心情。
“这样的花费简直太可怕了,圣母玛丽亚在上,阿尔莱德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在巴黎就没有一个考虑长远的朋友劝告他吗?这样的花钱速度甚至都不需要持续一年,他就必然得动用到存款本金了。”
“这不是将来可能会出现的愿景,而是已经要即将发生的事情了。我的老朋友已经警告我,如果就这么放任阿尔莱德荒唐下去,用不了多久,格朗维尔家族好不容易积累回来的那一点根基就会被他毁个干干净净,甚至可能带来更大的灾祸。我的孩子,你既然自己打理家业,就该知道想要积蓄起一点金钱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是想要败掉一份家产却是非常容易的。”
路易环顾着他所身处的这座公馆,旧时代的辉煌和突然的落寞岁月带来的痕迹都被记录在这里了,墙壁上还挂着珐琅外壳的挂钟,却因为没有钱维修而听不到钟摆的声音;壁炉架的材质是刻工粗糙的石料,本应鲜艳的窗帘颜色已经开始褪去,在壁炉火光摇曳之中,这座旧时代的建筑处处都透露出一种在历史的暴风雨里勉力支撑的悲凉之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