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巡山两次,来回就是近二百里脚程。
若非谢青鹤提纵术了得,光是巡山就要巡去半条命。真当寒江剑派这大师兄那么好做么?
谢青鹤往前走了一段,突然想起有些不妥当。
刚才那群小豆丁,好像个个敞开衣襟、撸起袖子,玩得满脸是汗?那个扑上来抱自己的小丫头,好像连夹衣都脱下来了?这种天气,四五岁的小姑娘,脱了夹衣也安之若素?
他抬头看了看天。
天气很好,艳阳高照。
可是,现在是冬天。往前七八天,山里还下过一场小雪,那群小鬼还堆雪人呢。
谢青鹤在山里住了近三十年,很熟悉山里气候。冬至过后,山里还要冷上一段时间,遇上寒冬,还有大雪封山的奇景,一直到来年二月,方才有春雷初响,春露初降。现在正是寒冷的时候!
谢青鹤修为精湛,体内真元循循不绝,早已寒暑不侵。他的几个同门师兄弟仗着体内真元,也能在冬日里穿着轻衫。可苗苗山居那群还没正经入门的小弟子,怎么可能在这种天气热得脱了夹衣?
谢青鹤有些不可置信。
他将体内一直循循不绝的护体真气暂歇,顿时感觉到空气中温热的燥意。
仿佛到了夏天。
这可……不大妙。谢青鹤皱了皱眉,决定巡山时顺路去飞仙草庐见见师父,商议此事。
※
与此同时。
飞仙草庐中,上官时宜端着茶碗,看着茶汤,神色肃穆。
他身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本书,封皮上写着《圣人语》三个字,是本新书,墨迹犹香。
束寒云跪在他面前,额上沁出细细的汗。
直到上官时宜把茶碗里的残茶饮尽,草庐外的滴漏嗵一声翻转,一阵风吹过来,束寒云才惊觉自己背后的内衬都被汗水打湿了。上官时宜放下茶杯,轻而无声。
“师父,我……”束寒云抿了抿干涩的口唇,“我只是一时好奇,绝无……绮念。”
上官时宜不说话。
许久的沉默之后,上官时宜将茶几上的书翻开。
束寒云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响,想起师父正在看那书中羞耻的内容,他忍不住闭上眼。
“男欢女爱,俗人天性。你自幼上山习武修行,到了年纪,好奇此事也不为怪。”上官时宜一页一页地将那本披着《圣人语》马甲的小黄本子翻过去。
每一页都是小黄图,配上几句撩人心弦的诗句,正是山下俗世夫妻婚后消遣的玩意儿。
“为师看不懂的是,你对男欢女爱心生好奇,为何本子里俯仰之人皆为男子?”上官时宜将那本春宫掷于束寒云跟前,书页呼啦一声,显然已带了几分怒气,“莫非你心中已有思慕之人?!”
“没有!”束寒云矢口否认,“师父,弟子不敢。这……这是山下店家欺我不懂,胡乱给我一本,我便是第一次买这……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敢在店里翻看,才叫他骗了。绝没有思慕他人。”
这谎话说得委实不大好。至少肯定骗不过上官时宜。
然而,上官时宜竟然“相信”了。
师父要解释,徒弟给了解释。交代清楚之后,就该给处分了。
上官时宜叫束寒云解下腰间软鞭,褪去上衣,亲手将束寒云鞭挞二十下。
向来慈爱的师父没有手下留情,束寒云结实健康的背脊,被自己的鞭子抽得鲜血淋漓。
束寒云也只是伏在地上咬紧下唇,挨着鞭子一个字不敢喊冤,冷汗一颗颗往下滚。
师徒二人皆心知肚明。
若束寒云只是看了一本春宫图,上官时宜绝不会打他。
打他是因为……他喜欢大师兄。
上官时宜将软鞭还给束寒云时,鞭梢还沾着血。
束寒云双手举起,将那条刚刚痛责过自己皮肉的鞭子捧回来,心中甜蜜又绝望。
这条蟒皮鞭子是他的武器。
会选择习练鞭术,是因为他七岁入山时,恰好看见大师兄在观星台上习练鞭法。
——绝壁高台之上,群山为辅,寒岚簇拥,惟有大师兄手中一条长鞭叱咤天地。束寒云至今都记得自己当初那一种心旌摇曳的冲动。所以,师父问他想学什么的时候,他一口咬定要学鞭子。
也许,那时候就在心中埋下了爱慕的种子吧?大师兄那样的男人,谁又能不爱慕呢?
“为师今年已经一百八十九岁了,历世三个甲子,方才寻得你们师兄弟四人。”
上官时宜示意束寒云穿好衣裳。他对徒弟们素来慈爱,此次惩戒却极其严厉,对束寒云施以鞭挞之后,才慢慢告诫,“我近日心衰体弱,精力不济,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束寒云想起恩师多年抚育教导,心中一酸,忍不住说:“师父,您千秋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