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扶光静静地坐在后院冰冷的门槛上。
大衣毛领遮住了那张年轻而不可一世的脸,肩膀控制不住地微抖。
二叔……
他的绝望如春夜里的藤蔓, 迎面纠缠住了陆白。她心揪成了一团,朝着他走过去,却看到时空回流,梦境由黑夜变回了白昼。
季氏祖宅依旧宏伟森严,完好无损。朱红色的高门外,季扶光身长玉立,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陆落落,你哭什么呢。”
刘海下, 他深邃的眼仍旧淡漠:“即便我不再是你的二叔,但照样能供你学音乐。”
她仰着头,看到季扶光嘴角有淡淡的笑。那一抹暖意,几乎就能让世间万物复苏。
梦境穿插变幻,到了最后,陆白看到了去世的母亲。
庙堂肃穆,佛像眉目慈悲,母亲正虔诚地跪在蒲团前祈福。
她低声问:“妈妈,你在求什么。”
“我求落落不受束缚,平安长大。”
母亲叩首之后,又回过头,对着她温柔地笑了:“还有,遇到一个尊重她,爱她的丈夫。”
睁眼时,陆白的双眸还蓄满了泪。梦境太真实,真实得此刻她恍如隔世。
母亲的笑仿佛还在眼前,季扶光俯视的眸,依旧如天神一般历历在目。她盯着头顶的床幔整整半分钟,意识才逐渐回笼。
四肢酸胀,头痛欲裂。
她想起来了。季扶光昨夜将她按在浴室里折腾了许久,当时头发还是微微湿的,大概是被弄感冒了。
“太太醒了?”
身侧传来陈婶的声音,陆白微微转头,想应声,嗓子却像被火烧一般灼热。
“您发烧了,风寒。”陈婶递来一杯插着吸管的温水,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靠在床头,“昨夜医生就来过了,开了药,让您好好休息。”
窗外已是正午时分,阳光热烈地照着围栏上的蔷薇花,从床上望出去,嫣红得好看。
陆白捧着水杯小口喝着,神色逐渐清明。
她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先生呢?”
“先生有要紧的工作,去公司了。”
陆白垂眸,低声重复着:“这样啊。”
他昨夜说什么了?
“落落,我知道你喜欢小提琴。但你要明白,我已经给足你自由了。”
为什么想起梦里的季扶光,为什么想起他过去的模样,再想起现在的他,心里还是这样难受呢。
“哎,太太,您也该注意身体了。”
陈婶给她住了肉丝粥,用床上餐桌摆在她面前,脸上满是心疼:“你烧得厉害,先生也几乎一晚没睡,一直忙着给您物理降温。”
她稍稍怔愣:“是么。”
“是啊。今早也是被电话催着,叶特助的车都到门口请了,他看您退烧了才肯离开的。”
“……”
陆白沉默了一阵,神色疏淡地勾了勾唇:“真是辛苦他了。”
*
初夏傍晚,微风徐徐。高尔夫球场上,林意寰意气风发,姿势完美地打出了一个球。
“嘿,快看。”
他得意地回头,却只看到季扶光坐在球车上,目光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
“你什么情况。”林意寰有些不悦,握着球杆就向他走来,“让你来打球的,不是让你来欣赏风景的。”
季扶光微微拧眉,眼中露了被打扰的不悦:“我早说了,没兴致。”
这混不吝突然闯进办公室,执拗地非要拉他去打球,安排了一整天的内部会议全取消了。
林意寰笑,把球杆递给球童,一只脚踩上球车:“本来想让你陪我散心,你看起来情绪更糟糕。”
季扶光懒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的确,处理工作的时候还无暇太多,可安静下来,惹人心烦的纷扰就拼命往脑海里钻。
昨夜陆白都烧成那样了,居然还记得吃避孕药。当时的模样,分明是晕得已经跌下床了。
……就这么害怕怀孕?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又涌上心头。他收回思绪,懒洋洋地瞥了眼林意寰:“你今天到底什么事,直说吧。”
“呵。”对方耸耸肩,“没什么。就是邀请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季扶光拧眉:“你订婚?和谁?”
林意寰漫不经心道:“于家那位大千金。”
他自己都不记得和这位于大小姐见过几面。但对方是国内著名珠宝商的女儿,家世相当,双方父母也很满意,这婚约就这么猝不及防又愉快地定下了。
见好友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林意寰倒有些恼了:“你以为我像你啊,可以为所欲为想娶谁就娶谁。”